花落开着急地在门口乱走，见他出来就像见了救星，大发牢骚说：“你可回来了，张镜带了男女同窗寻老师辩论！”</p>
飞鸟转了心思，安排黄皎皎自己回屋子，想找人玩的话就到乔镯那里，自己则拿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怎么了，最终大致明白了一些，是花落开等他一起去挑一个“小白脸”的刺。他一点心情也没有，见表哥用情谊笼络自己，还是推脱说，“既没有我的事，又没有你的事！人家来人家的，怎么让你看着不舒服了？”</p>
“可咱们也该指点他们一二！他娘的，他竟然说你表哥是草包。”花落开不同意，“你想想，当着女人的面哎！”</p>
飞鸟也多了几分烦恼，也想胡乱找点茬子，勉强同意，让花落开在前探路，溜向后院。一大群人正在亭子里高谈阔论，激昂慷慨的声音就像炸豆子一样脆响。飞鸟跟着花落开过去，就火扫了几人几眼。这是六个太学的学生，包括张镜在内，是三男三女。他们都是结发及笄的年龄，个个神采飞扬，正拱着风月，竞相扔出自己的道理。</p>
飞鸟一步跨到中间坐下，开场搅局，用大大的声音嚷：“争饭吃啦？！”</p>
张镜白了他一眼，看住花落开问：“谁让你找他来的？！你不是说口渴了，去喝点水吗？”</p>
旁边坐着的一位美丽的少女，此时正用一双水溜溜的眼睛惊讶地打量飞鸟，她看了几下就认了出来，回顾而问：“张镜，怎么是他？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子？！”</p>
飞鸟看她，才认得是那个给自己画过画的女孩子。他记起人家替他说过好话的事，便热情地笑，惊喜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好像叫青鸡蛋！”</p>
“胡说！我叫费青妲，不是青鸡蛋。”费青妲颇为不快地说。她看看飞鸟，奇怪为何他杀了人反没有事。虽有贵族犯罪仅去爵一等的惯例，但因范镇东也是贵族，当然令她很难释然。她想起飞鸟以前怪异的头发，别过头去看张镜，心说，说野蛮人，就来了个野蛮人。</p>
“不要管他！”张镜提醒说。</p>
一个神丰气朗的书生冷哼一声，说：“我们说的是道理，就是再来一百个外援也不怕。”</p>
花落开反感的人就是他，他颌首给飞鸟点出对方，见一句驳一句：“反正是狗多人少！”接着向三位女子补充：“我说的不是你们！”</p>
他们谈论是朝野正汹汹争议的话题，健布西北大捷的附带——对游牧人该如何处置。张镜受到太学中激进思潮的影响，回来把自己的观点讲给风月，却被风月轻轻几句驳得哑口无言。她回头把风月的话说给自己的同窗，便引出一大票热血青年来与风月论战。</p>
风月没料到张镜竟然邀请了外援，怕放到屋子里吵闹，影响到别人，这才带他们到后院，无奈地听他们说是论非。他见飞鸟回来，立刻舒了口气，起身说：“你们有没有道理是你们自己觉得的，为何非要缠住我，要把你们的道理强讲给我。我的学生回来了，你们说赢我的学生，才有资格向我叫阵。”</p>
“你是一句都说不上来了！”张镜却不这么觉得，针尖对麦芒地攻击。</p>
风月呵呵笑笑，却承认说：“是的！”</p>
“好吧！”飞鸟做出学问相，雍容挺身，挥着手掌替风月接下，“你们先说！”</p>
张镜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正想说话，已经被身事外的风月的抢先。他反以一个公证人的口气说：“说的是大将军该怎么处置陈仓两州蜂拥而来的游牧人！”</p>
“游牧人常常犯我疆土，屠戮我民，不惩不以昭威！”张镜第一个说。</p>
“打败过了！”飞鸟懒洋洋地驳斥，问，“斩首多少？不是惩戒吗？”</p>
“可是还不够。”一个上唇厚实的少年说，他有点结巴，因为极力要说得畅快，表情激动难忍。</p>
“你怎么知道？”飞鸟问。</p>
张镜身边的俊朗少年横里陈词，说：“好，就算惩处够了。可听说那些野蛮人茹毛饮血，战争之日以人肉为食，取人血而饮，和禽兽差不多，无恻忍，无廉耻，是为天下大害。我等上乘天意，下顺民心，杀之正如圣人说的那样，为天下除害！不知道这位兄台是不是要养凶而用？”</p>
“道听途说，三人成虎！”飞鸟又顺口驳斥。</p>
“说人家是禽兽，我看自己才是禽兽！”花落开奚落道。</p>
“你怎么骂人呢？”费青妲大为不满，冲花落开嚷。花落开抵口否认，用目光向飞鸟求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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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连忙接过话，指着那俊朗少年说：“是他先骂的，他骂人家游牧人！”</p>
六人结舌。风月连忙调节，要他们重新开始。刹那间，六人唇枪舌间，走马观花一样撒出道理，却都是为了一个结果，杀光杀净。他们因为阅历的限制，举不出什么高明的事实，只能用到一些圣人之言，一些听来的事。一大通话中，十句里有九句是抒情，往往在飞鸟的一个短句的反驳下，就灭得无声无息。</p>
飞鸟只驳不论，占尽先机，不一会就将几个人累得口干舌燥。张镜争得最起劲，摸了摸茶壶，见没了水喝，就伸出脚，撑了和她身边那少年斗口的花落开一下，说：“你再去提点水！”</p>
花落开正要站起来去弄水，被飞鸟拉住。“我们留下他们给我们提水好不好？”飞鸟呵呵地乐，问一干人等。</p>
“这怎么行？！君子不饮盗泉之水！”第三个学子首先偏题。</p>
“小鸟！放他们一马，我还是去弄点水吧！”花落开看张镜正瞪他，伸伸袖子表示人道。“弄什么水？！”飞鸟拉了花落开坐下，哼了一句，说，“她是在欺负表哥你！”</p>
这是张镜常常挂在嘴巴边的，不过却改了“你表哥”为“表哥你”。她张口结舌，却见花落开真又听话地坐了下，气愤地站起来，抡了两下胳膊，打算自己去找水。</p>
“盗泉之水，那你们宁愿不喝？”飞鸟反问。</p>
六个人中有四个人异口同声，说：“不喝！”</p>
“不喝水？”飞鸟干脆掐断前面的话。</p>
“不喝！”这回六个全答了。但张镜被他骗惯了，还是补充一句，说：“不喝野蛮人的水！”</p>
飞鸟本来也有点渴，听他们话音一落，高兴万分，立刻给花落开说：“快去提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