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深藏屋中不出,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声地商量心里话,等待半夜来临换地方。胡郎中送些汤药,和飞鸟长谈,而后才给杨雪笙灌药。这时他们才知道,杨雪笙最早已醒来,一双幽森森的眼睛就像匹喂不熟的狼。为了避免他闹腾,飞鸟坐到他对面,用伤淡的语气说:“我看你病得不轻才把你带了出来,不是要毁却你的英名。你养好伤,自己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再说。我也做过朝廷的大牢,让一个糊涂官审过……”</p>
他娓娓把那次杀人经过道来,含着眼泪又说:“我阿爸清清白白,被诬陷为国贼,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而白发苍苍的鲁丞相宵肝忧劳,却在狱中等死,我和阿爸去看他,他还让我阿爸以国事为重。我是因他们而救你,只请你不要连累我胡阿叔,病好了,悄悄地走。”</p>
少年们都唧唧喳喳地冷嘲热抨。胡郎中等他们稍微平静一下,哼道:“你们中原人就是是非不分!也不想想,狄爷在关外什么没有,回到家国反去和狗人勾结?!不说其它的,阿鸟冒死救你性命,就是救错了也不用这个嘴脸吧。”</p>
杨雪笙一下坐直身子,想张嘴申辩又未说出半句,只好又躺下看别处,好久,他才失神地念叨:“令尊大人的事,我也有略有耳闻。说他勾结狗人,的确说不过去。朝廷迟早要给他一个清白,身为人子,当以父为楷模,做万人景仰的纯臣?”</p>
“是朝廷抓了我杀头哎?!”飞鸟尚不能置信他竟这般振振有词,说,“我又不是没有做过忠臣。总不能做了忠臣,要被杀头还不能跑?”言罢。他自列其功,惨淡笑道:“别说和你这样的混蛋没什么讲,我自己都分不清了,明明我车骑将军一个,倒最后竟是在跟着造反?这还好,可连国王那小子都想要我小命!现在总算想明白了,不过就两句话:成王败寇,兔死狗烹!”</p>
杨雪笙油然生出同感,不禁动容,旋即整容抱拳:“倘若杨某此去不死,定为汝父子洗此冤屈。”</p>
“空口说大话,有命再说。”胡郎中又给了个不信任。转身要出去,给飞鸟说。“阿鸟,我先让黑宁格去外面看看,半夜再送你们。记着,别轻信别人,见事不对就跑。明日,我就让人去你班烈叔那,让他寻些弟兄,也好接你走。”</p>
半夜,大伙正昏昏沉沉间,胡郎中轻轻掩门进来,小声要大伙跟着他走。出来后,黑宁格忙着先一步把一点打包的药物和奶酒送到马车,而后在院子外看路两边。此刻,他还没有从委屈中平复,只是想着怎么得到机会让师傅相信自己的话。看一行人上了马车,胡郎中竟要亲自驾车,连忙跑到跟前请求:“师傅,让我去吧,我来赶车!”</p>
“你回去!先别睡,回头我还有事情安排你?”胡郎中说,说完就荡过缰绳,把黑宁格丢在车后。黑宁格万分地沮丧,又心乱如麻。就坐在冰冷的槛头紧衣服。突然,他听到师傅那的门开了,连忙站起来,贴在墙边看个究竟。</p>
一个窈窕的身影跳出来,是师娘!“她要干什么?又要和相好的相会吗?”黑宁格气不过来地想,“一定是她听到师傅走了就偷人!我非杀了那个该死的男人不可!”</p>
带着这样的心理,他摸出一把刀子,绷着牙,远远吊上去。跟了不过百多步,却发觉师娘已经转了个圈,到一处暗地里跺脚,焦急不已。</p>
他等了不见人,正失望着,听到靴子声。一个黑影越走越快,到师娘身边就用力地搂住狂吻,猛烈的喘息声不断飞舞在寂静的雪野里。黑宁格的肠子都气炸了,恨不得一个箭步冲出去,但他心里也有数,那人的武艺高强,不是自己正面能对付得了的。</p>
过了一会,他师娘还是推开她的相好,着急地说:“老头子怀疑我了,真怕他知道。你现在都是福二爷的人了,就不能带我走吗?”</p>
“爷那还有事让办,你就再熬两天!”男人说,“咱也不图他的家产,说走不就走了吗?”</p>
“什么事?!这镇子迟早也是他们家的,还有什么事?”女人着急地问。</p>
“还难说,爷家屯了朝廷要用的军粮,很得朝廷的心,要是没问题,他们还不早要龙青云老爷的命?眼下得尽快让长房少爷要了人家二小姐。”男人说,“说这些你也不懂。反正二爷想重用我,上次和那帮马贼接头都是让我去的,肯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p>
“要娶亲也用不着你,你这么受重用,就不能跟他说一声,先带我走吗?!”女人又献上香唇,为保命央求说。</p>
“我在暗处找人!那小子也有这个资格。”男人说,“虽说朝廷正在抓他,可也防着!”</p>
“我知道!”女人猛然激动,声音里满是颤抖,“就躲在我们家。可刚才一阵响动,不知道是不是跟老爷子走了!”</p>
男人又嘀咕几句,边说边半抱女人往院落走。黑宁格心中难以安宁,觉得恐怕是师傅极力隐藏的人给他们发现,招惹什么祸端,但也难拿出一个奏效的办法,只好一路跟过拐墙。</p>
见师娘竟胆大地带那男人进门,他怕他们突然拐去暗处,连忙追上,跟到里堂才发觉人不在了。猛然间,他醒悟过来,可还没能喊出口,被人揽住了脖子。</p>
随后,那个男人正要逼问事情,听到车马声在外响起,想也不想就把黑宁格打昏过去。他见女人一刹那魂不附体地呆住了,连忙推她,小声让她回屋子,而自己拖着黑宁格往黑处钻。</p>
他在这里熟,很快把黑宁格塞去一旁的骡马厩,自己蹿到黑暗中候机。</p>
不大一阵子,在病人家属的大叫中,有弟子起身,有脚步声直冲这里。</p>
他心里惶惶,顾不得杀人灭口,上墙就走。</p>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文学网,电脑站:.ㄧ6k.cn手机站:àp.ㄧ6k.cn支持文学,支持!</p>
黑宁格在黑暗和微微的冷意中醒来,嗅到一丝血味和污浊,胸腔似乎被什么压着。他支撑出汗水起身,却使得一头寄养病马不安地趟圈。他逐渐适应这里的黑暗,弄清这是在那里,如何下脚,便扶住一处槽头往外走。</p>
出来走到雪地上,几个人影在挂灯处晃悠,似乎是在做梦。“你怎么了?!这时候才回来,头上这是什么?”一个大年纪的弟子见他就吼。黑宁格摸了一下。寻到两根草梗和干涸的血迹,木木呆呆地问:“师傅呢?师傅回来了吗?”</p>
“回来了,正找你呢!”这个弟子说。</p>
黑宁格用上全力去赶,几下都差点没倒地,直到看到确诊刀伤的胡郎中才放心,却又茫然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好久,他才脱口一句:“我听到师娘给那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把我打昏,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