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禾禾抱着头上的厚帽子探出热乎的车窗,让人喊来飞鸟,问他的父亲为什么去中原,满载热情地和狄飞鸟说话。飞鸟随口应付,却在张望刚才在这里出没的福安。本来和飞鸟说话的龙妙妙只好一趟慢,一趟快地从中穿过,掀着嘴唇冲撞。</p>
龙妙妙和泰禾禾争执,渐渐吵嘴。飞鸟趁机落下些许距离,好和赵过说话。还没来得及说到逃走的细节,李世银便拽着马头并过来,有些伤感地伸出手来说:“有了自己的女人,我才知道咱们的磕碰多有意思,少年时争风吃醋多可笑。现在,靖康人是我们共同的仇人,我希望能有和你并肩作战的一天。”</p>
飞鸟不语。李世银怕他不信,解释说:“我有一个十来岁的族弟,带着几个阿侄在街上玩,谁也没惹,却无端端被几个靖康兵刺死!而后,我跟着南下,戍守在一个小县城里,却不忍心下手杀死那些十来岁的崽,觉得真好汉,就该和自己一样的男人决战!”</p>
他这枝李氏是沙陀族的一支,家族以善战闻名,很容易对不平等的战斗不屑。飞鸟相信他的善良,有感而发说:“你还好,我都不知道该跟谁决战。我父叔都死在靖康,可我终究是大雍人。倘若因此大举复仇,岂不是……?”</p>
“阿鸟,你我也是一起长大的。我也不是说你的不是,你终须要记住,男人若想保住性命,就得用手里的弯刀。挣多大的财货,怎么逃避都无用,你不欲做的事,却有人逼迫你去做,你还是要做。若是你不报仇,又有谁看得起你?”李世银以成熟的口吻说。“看看吧,小姐是你未婚的妻子,现在却和别的男人走得很近,你也觉得理所当然?”</p>
随后,他补充一句:“倘若是我,我宁愿死在他手里,也要和他决斗。”</p>
赵过大怒,问:“是谁?”</p>
飞鸟胸里烈火熊熊,却拿出一时难以信过地样子,平淡地说:“你管和谁呢?又不是你未婚妻,我都不生气!”</p>
“你都不生气?”李世银哑然而问。用马鞭向一侧一挥,走在前面旋马。大声说:“想不到你终究还是懦弱!那好,你说一声好,我来替你出气。”</p>
飞鸟把头扭到另一侧,摇摇头说:“这样的形势下去挑衅,你就不怕被钉死在木驴子上?”</p>
李世银身子猛地一踞,圈着略快的马儿绕转。时而居左时而居右,身上皮毛被风卷得倒翻。他看住飞鸟侧过的身肋,坚定而又不满地说:“我不怕。只要让我选择,我立刻就和他们作战!你既不愿意与父叔报仇,又不愿意夺回自己的未婚妻子,那就做你的胆小鬼吧,走得远远的,夹着马儿滚到草原的尽头。”说完,他掉转马头,看了一眼凑过来的龙妙妙。风一般地远驰。</p>
“你说什么?”赵过冲着他的背影大喊。</p>
龙妙妙也出口了很长的一个“呵”音,却和逐渐并行的飞鸟说:“我阿姐比你大得多。当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就长大了。”</p>
飞鸟面无表情,不说一个字地走路,把气氛压得很闷。龙妙妙还是想了一会,安慰说:“被我欺负的人都怕我。躲我,可你却会冷不丁地算计我。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懦弱,只是不想做而已,是吧?!”</p>
“走开!”飞鸟实在受不了她的长短话,极生气地喝。</p>
龙妙妙几乎还不敢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她忍不住发火:“你再说一遍。厉害。厉害就不要叫人家福安叫阿哥!人家抢的东西,你就偷!偷走就躲起来。不敢见人。”</p>
赵过对年轻人打完架,输说成赢的见过不少,斜着眼儿要求:“那你叫他来呀!”</p>
飞鸟愣了一下,倒没赵过反应快。而后,他给盯找福安的赵过一笑,却发觉赵过在冷森森地笑,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说什么也要给胡郎中先要点血腥。</p>
“叫就叫!”龙妙妙说。随即,她大喊福安,久不见人应,让自己的女侍从去找,让凡是能喊到身边的人去叫。飞鸟又激动又来心情,口里不恭不敬地念叨:“你别叫他,我怕!万一他打我怎么办?”</p>
龙妙妙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却真想知道福安的话是真是假,一刻也不停地要找到福安,见福安走到前面去了,怎么都不回来,赵过、飞鸟各有一通心照不宣而又不同表现地笑,只好说:“要是不是他说的那样,你看我不拔他的皮。看他就不舒服,还造谣?!”</p>
不大一会,龙沙獾飞马过来看笑话,一来就给飞鸟撑腰,说:“一来放屁,我就打掉他的牙!阿鸟和我最好,小时候力气就大。我早就不信,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教训他。”</p>
赵过不满足于牙齿,却怕惊到身边两位不知道内幕的少年,往相反的方向许诺:“放屁也不打掉一个牙,让他来就行了!光问问他为什么败坏阿鸟的名声。”</p>
打猎的少年不少,越来越多的人期待,众人就怕不能像往年一样不能解决点恩怨,只等着看笑话,连泰禾禾的马车都掉头回来。不少人自觉和飞鸟或福安较好的人反复去催找,却只带回来飞鸟是阶下囚,不一般见识的话。飞鸟和赵过都有些失望,只好把拿福安报仇的心放一放,转而得到前路传来的消息,要聚集准备。</p>
不多时,狩猎的人选便已确立,是自告奋勇的龙琉姝。众人跃跃欲试,但也不知道马队动静过大,早惊到善走的猎物,还是运气不好,走了一晌也只遛马小转,优游无事。等夕阳架在雪蓬蓬的枝头上时,竟数物数,箭法好地也不过提了少许刚转色地雪兔和野雏,无法竟数猎物的。</p>
前后队重新碰头,野宿在冰天雪地里。飞鸟和赵过游手好闲地看别人干这干那,只是找个背风的地方做俘虏应该做的事。到了当晚,有宴席摆上,有家世的少年纷纷聚桌。却也有人来叫飞鸟,飞鸟问了问盖了自己地皮袍睡觉的赵过冷不冷,却也一同去了。</p>
龙琉姝带来的门户武士不够用,大多少年人都不知道怎么树立大帐,喝酒寻乐的场的就是在雪地里围了一圈避风的革皮。众人鼻子发干地凑到这儿,三五俩十地磕碰旧账,靠活动或搂抱热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