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马并没有责怪万武的无理，只是略一摆手，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几代冤仇，万没有和解的可能。这个酒不喝也罢！可我就是弄不明白，他明知耶律明信在我这里，为什么会来投奔呢？莫非是要借机报仇？不对，可能是敌人的奸细！”</p>
飞鸟投去惊讶的目光，见他一脸苦恼，不像是在作傻，心里纳闷：在我印象里，他是个直肠子，敢作敢为。怎么就拐了这么多弯，跟妇人一样琢磨事儿。难道还非用这法儿试探我不成？呆站了良久，他也搞不清楚万马怎么会被这样的事儿难住，这就再说自己的主张：“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来投，既然知道耶律明信在这儿，心里都会有数。若阿叔当中制止他们争斗！他们最起码也要表面听劝！这样，若日后再起什么争端，按对错处理就行了。”</p>
“再说了，现在，我们现在弱疲不堪，面对的强敌又太强大，因为自己的一点疑虑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传扬出去——”</p>
万马抬起头，脸上多出几分惊愕，一边点头表示明白，一边却仍不解心病，说：“阿鸟呀！以前你阿爸他们在，所以你做什么事都顺利，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好办吗？！那耶律明信已经把话撂在前头了，这时候，我再要别人，那摆明，摆明是不把人家当回事！”</p>
“是呀！”万武赞成阿爸的意见，伸出叉成八字的手掌比划，说：“什么‘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心里有数’，成道理吗？！是，敌人强大，敌人强大，我才应该顺着耶律明信的马跑！早就知道你正如不务正业。看你说的这话，听都让人不懂！”</p>
飞鸟被他说傻了。心想：连按过也能听懂几分的道理，你却听不懂。不是白痴吗？还要“顺着耶律明信的马跑”！一下儿。他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干脆也不再掺合这事儿，把来意直说：“阿叔！我要去接姨婶！”</p>
万马大摇其头，说：“不用，不用，让人带个话去。叫那帮马匪送过来。”</p>
可这和带上厚礼去接事两码事呀！飞鸟觉得几人间存在这严重的沟通障碍，便又说：“不让我去，我也得去！”</p>
万马见他固执，孩子气，敲着大腿。烦躁地劝阻：“危险，危险！啊？我传个话，他也就听了！哎！万武呀，镇那边送来了阿鸟的兵器，你让人拿来，给阿鸟！”</p>
万武这就冲外面喊了一声。不一会鱼木疙瘩和抱着兵器的巴牙一起来到。</p>
这一刀一剑，两只熟铜锏哗啦啦一放，飞鸟就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刀，奇怪它也会回来。是！见自己脱逃，吴隆起干脆送出这个顺水人情。可这刀呢？他不敢相信你地伸过手“噌”地一抽，又把它送回仓里，心想：吴隆起真是条老狐狸！他送了这把刀，就是告诉我，琉姝阿姐心里还有我，让我恨不起来。</p>
鱼木疙瘩是来找万马商量冬营和粮食。他听万马一提，才知道狄飞鸟也在，便跨了一步，声色俱厉地责问：“你为什么要把家里的财物散掉，这是败坏父祖的心血呀！如今只拿到一些牛羊，将士们连帐都织不起来，你让我们怎么打仗？”</p>
飞鸟只对鱼木疙瘩有个脸熟，并不认得，这就看看万武狷忿地眼神，平平拔刀，貌似凶恶地说：“教训我起来了？！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我不散，别说牛羊，你连个毛也拿不上。帐都织不起来，还打仗？”</p>
鱼木疙瘩眼前已是半段刀身，只觉得寒意扑面，不由因气愤发抖，又怒又羞地挥着毛茸茸的大手怒吼：“你——杀我呀！我随着你阿叔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不不心疼，我心疼。你砍呀！你这个冬不拉子的劣马，你这个不肖的子孙！”</p>
万马猛地站起来伸手，偏席而出，怒声大喝：“阿鸟！你要干什么？！”</p>
随即，万武“哗”地拔出了刀，在十余步外指上飞鸟的鼻子。</p>
飞鸟在表情各异的几人面上一扫，已还刀入鞘，这就递了出去，朝万武一努嘴，讥讽的问：“吓吓我，还是真想杀我？”他看着鱼木疙瘩，说：“这把刀给你！有了它，帐都还不能织起来？凡是自己多想想，是在没办法，将讲讲为什么，让别人给你主意。别乱撒气埋怨。”</p>
一帐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好！尤其是首当其冲的鱼木疙瘩。他确信对方是在自己的眼前“唰啦”地展露刀身，又插进去，把握鞘的手伸到自己面前，是明明白白地送刀动作，再也说不出貌似于刚才的嗓音，倒像是老鼠见猫一样往后退，吞吞结结，手舞足蹈地拒绝。</p>
飞鸟带着几分嘲笑的问他：“你还以为我要杀你呀？”</p>
鱼木疙瘩连连摆手，否认说：“没有，没有！镇上就怕你扔这把刀，还特意嘱托过，我不能要。你放心，帐能扎起来，也可以打仗！”</p>
万马哭笑不得地说：“这个孩子，可把人吓了一跳！”</p>
飞鸟笑笑，弯腰拣拾兵器，不几步便已出帐。</p>
刺骨的寒风浇了他一脖子，顿时让他打了冷战。他哑然失笑，这就去找赵过送兵器，一起高兴、高兴。</p>
从万马的大营向后走，大约一箭之地就是暖毡片挂起来的马棚，飞鸟顶着寒风，不几步就钻了进去，这就把兵器挂到马上，牵马出去。行不多远，他就看到了带着巴牙的万彪。万彪鹤帽髡发，容貌端庄，还曾和飞孝一起上学，玩，而那时便显露出一种不易察觉地城府，总是忍气吞声。大人都说他年龄比飞孝大得多，在让着，因而让飞孝不舒服。可飞鸟对他颇有好感，便远远伸手，热情地打了招呼。</p>
不料，万彪却仅矜持地点点头。马都没停，让他的热屁股贴到冷板凳上。</p>
飞鸟无奈一笑，只好暗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靠父母家世的时候一去不回了。</p>
他回自己的帐篷外，先看到飞田和飞豆，后看到帐篷后乱哄哄地打出十多人，只一停下，又见着赵过，只见赵过左掂右扔，把几个少年投在地上。连忙大喊：“住手！”</p>
在众人停了回看时，路勃勃被牛六斤从人堆中拽出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巴里犹在喊：“你姓万的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一打一！”</p>
飞田笑眯眯地拉着飞鸟的衣服。躲在他身后申明：“天天跟着你的那个阿过好厉害，一提扔一个！豆豆都说好看呢，痛快呀！不花钱的木偶戏，要是能天天看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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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气她都气不来，只好挣着她向那出人堆走去。</p>
那几个少年人有的爬起来，有的回头。其中赫然有万马的五儿子万虎和六儿子万豹。万虎指着飞鸟的鼻子，大声说：“狄飞鸟，你还要不要你巴牙的命了，敢让他们打我！”</p>
刚说完，赵过自后一脚。把他蹬出去，问：“你小子打不过人，还喝唬阿鸟！到底还是你爹是爷，让你眼里没人。”</p>
飞鸟心里不是滋味的想：你怎么就敢指着我的鼻子，说这样的话呢？</p>
万豹和乃哥不同，见事不妙就跑，边跑边喊：“你等着瞧。”</p>
飞鸟扭头往一边看看，这就当他还是糊里糊涂的年纪，说：“阿过，去马上拿你的兵器，和这几个鸟毛都没长全的人打架，咋就不羞呢？”</p>
万虎爬起来，看看周围的少年们都畏惧地看着飞鸟，倒不改胆色，说：“你鸟毛长全了？你不就比我大一岁？要不是我阿爸，看谁保护你！”</p>
“妈的！”赵过回头骂一句，回头给飞鸟解释，“你阿妹阿弟来玩，刚呆一会。他们就把你那小阿弟大哭了，路勃勃说：有本事跟他打，就打起来了。他们七八个人打一个，我看牛六斤拉不住也只好打，就先管管，不是跟他们打架！”</p>
飞鸟想：这家伙又有长进了，要是真没轻没重，就凭他几十斤重的铜锏，一拳头准打趴下一个！这就笑笑，说：“万虎！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打飞翎？回去言一声，就说飞田三个不回你们家了，在这陪着伯爷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