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p>
在此之前，钱样与自己命运，基本上是蹩脚操盘手和放飞出去的风筝之间的关系，她妄图操控命运，但命运完全不听她摆布。但这次终于有十足把握，生平第一次牢牢扣住命运脉搏，她心甘情愿放弃青春赋予自己的一切权利：个性、自我、自由、自主，人掌控不了得到，但可以掌控失去。从今天起，她放弃做一个成功的钱样、一个赚钱的钱样、一个时尚的钱样，甚至一个恋爱的钱样，她只要做回那个叫做“钱进来女儿”的钱样。</p>
方宇从医院回来就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一动不动。方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起来吃东西，啊。”方宇乖乖坐起，狼吞虎咽地吃，像刚穿过饥荒隧道，饿了几百年。</p>
“慢。”</p>
“奶，我肩膀疼。”</p>
“我给你揉揉，好吗？”</p>
“没有。”</p>
“抻着了？”</p>
“不是。”方宇攥住奶奶手，不让她按下去，“别揉了奶，没用，我知道是怎么回事。”</p>
“怎么回事呀？”</p>
“奶，以后我肩上要扛的东西多了一份，不光你，还得顾样那边，分不过来身时，你别怨我。”</p>
“我不怨，奶奶不用你顾，也不给你增加负担，样爸爸那边，奶帮你一起背。”</p>
方宇清晰预见到即将来临的变化，并责无旁贷开始为变化预热准备，但在不久的将来，他突然现提前热好身，进入好角色，却不需要他登场了。</p>
钱进来睡睡醒醒，睡着如白驹过隙，醒着却度秒如年。</p>
“俗话舒服不如倒着，这回才知道，倒着也能遭这么大罪。”</p>
“爸，我给你分散分散注意力，听收音机吗？”</p>
“不听。”</p>
“要不我给你念段报纸。”</p>
“甭念！”</p>
“对了，我mp3里有京剧。”</p>
“我什么都不听！！！”</p>
“那你想干什么呀？”</p>
“要不你跟高齐，再给我打一针，让我睡觉吧，你们也省事。”</p>
“你也不能总睡呀？”</p>
“我不睡干什么呢？”</p>
样对这问题同样感到无解，只好去找高齐。</p>
高齐对她解释：“他不跟人交流很正常，我们这意外伤害造成损伤的都有这个阶段，你爸还算安静的，我遇到过好几回闹自杀的，结果造成再次损伤。这种病既是对伤者求生意志的考验，更是对家属的考验，要一面妥善护理，预防各种并症、肌肉萎缩、肢体痉挛，还得一面照顾他情绪，跟狂躁、抑郁甚至自杀念头作斗争，唤起他生存渴望。”</p>
“他目前倒没别的，就是一直想睡觉，非让我来求你再给他打一支安眠针。”</p>
“他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想用睡觉来逃避。”</p>
“我也想睡，你能给我也打一针吗？最好一觉醒来，现是场噩梦，我爸活蹦乱跳好人一个。”</p>
“对不起，我没那种针。”</p>
对坍塌的精神意志，无论当事人自己，还是旁观者别人，都爱莫能助，杂念丛生也好、万念俱灰也罢，浑浑噩噩是对待时间唯一可有操作性的态度。</p>
周晋第一次以正式男友身份亮相杨家，想对钱进来伸出援手：“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p>
“谢谢你周晋，家里这么多人呢。”</p>
“我也是家里一口人嘛，青楚又要我进入角色太快。”</p>
此情此景怎不让杨杉感慨丛生，低头对闺女：“你看人家青楚男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