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不怨你们，顾不上，这两天我净害怕了。今天几号？”</p>
“七月十六。”</p>
“那我溜溜躺了四天，睁开眼睛就是天花板上五六个台步大的面积，以后要天天这样，你人还活个什么劲儿？”</p>
“您不可能天天这样。”</p>
“甭跟我以后还能箭步如飞，那是骗人的。”</p>
“您就算不能箭步如飞，至少能像桑兰那样吧？”</p>
“桑兰？”</p>
“听过那丫头吧？”</p>
“总能在电视上瞧见她。”</p>
“她跟您情况一模一样，都是5、6节颈椎。”</p>
病人最容易被同命鸟感召，钱进来一听来了兴致：“她跟我一样？”</p>
方宇从背包拽出一摞打印资料：“我这几天没干别的，天天她的事儿，拿过来给您看看，她一个姑娘都能恢复成那样，您一大老爷们儿……”</p>
“我怎么能跟人家比？她是在美国治的。”</p>
“这我也查了，咱国家在骨科方面跟国际接上轨了，不比日本美国医疗水平低。您觉得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p>
“挺好，我看她哪儿都能去，有有笑，比咱正常人还乐呵，嗨，你们正常人，我现在得站到她那队里去了。”</p>
“她行，你就行。”</p>
“那人家身边还有一帮人围着精心照顾呢？”</p>
“你还怕没人照顾？你家不缺人，一屋子女的，往走廊一站就属她们队伍壮大，把你烘托得跟洪常青似的。”</p>
“洪常青本来也归我演……不对，人家桑兰是为国家伤的，国家出钱给治。”</p>
“钱的事儿您不用操心。”</p>
“这是大事呀，怎么能不操心？”</p>
“我今天给您撂下一句话：这辈子，我打算给你家当长工了。”</p>
钱进来眼睛一热：“你这倒霉孩子……人家聪明机灵的一碰上这种事儿，得机会能闪就闪，你咋还舍身往前凑，想跟我同归于尽？”</p>
“您要能答应，我现在就跟样结婚。”</p>
“你这是雪中送炭呢？还是乘人之危？”</p>
加、被害双方一起笑了，男人之间，如此一笑就泯了恩仇。</p>
“方宇，我也就跟你这些话，跟她们，怕老杨家那帮女的笑话我，你可不知道，她们一家子女强人，我是夹缝中求生存，不易啊。”</p>
“叔儿我不笑话您，以后你把这些话攒着，都憋心里，死活不跟她们露，等我来了，一水倒给我，就当我是垃圾桶。”</p>
“你能常来吗？”</p>
“能，不过得避开阿姨。”</p>
“理解。”</p>
“您还需要什么东西？只要您，我满世界找去。”</p>
“哎哟别提了，喝了三天流食，我馋哪，你能给我弄碗卤煮吗？”</p>
“那不成，吃的方面咱得守规矩。”</p>
“那要还是稀的……有了，我想喝豆汁儿！”</p>
于是在上午杨杉、样母女俩走进病房时，她们同时被一股馊臭馊臭的味道席卷：“这什么味儿呀？”护士抢答：“豆汁儿。”</p>
“谁喝豆汁儿了？”但听一声掷地有声、壮怀激烈的回应，“我喝的！闺女媳妇儿早！”娘儿俩惊得寻声望去，见钱进来上身冉冉升起，整个人靠在床上，满面春风，一扫颓废。</p>
“爸你怎么坐起来了？”</p>
“准确地，是靠。”</p>
“高齐让你起来靠着了？”</p>
“然也，是吧护士姐？”</p>
“爸你今天精神头儿看上去特足。”</p>
“那是！连轴睡了72时，我都能熬鹰了。就等着你们来呢，赶紧帮我听听嗓子，看倒了没有？”</p>
“高齐不让你动。”</p>
“我就动嘴，穿林海、过雪原、气冲霄汉……”音叉劈了。</p>
“不错不错，底气还在。”</p>
“我这辈子头回走音，你们还好，这就叫捧臭脚。样儿，给爸念柜子上那摞资料。”</p>
“这什么哪？”</p>
“桑兰——爸的指路明灯。”</p>
“这些东西打哪来的？还有那豆汁儿，谁给你弄的？”</p>
“……高齐，是高齐。”</p>
因为方宇见不得人的身份，样与真正的盟军失之交臂，无法结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