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横平日里号称恶脸儿,但受了这么一吓,双腿直哆嗦,再也“恶”不起来了。
林清凉也不知来者是正是邪,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幸好这扳字仙法是体术型的法术,需要对抗的双方在近战肉搏时,才可以用得到。现在两人相隔甚远,他自然可以从容防御。
片刻后,他拆开了书信,借着明亮的月光,很快就读完了其中的内容。
林横走近他,看到了封面上落款,惊道,“大师兄,这,这是紫锲长老的信?”
“果然是长老的亲手字迹,丝毫不假。”林清凉沉吟道。
“长老说了什么?”
“他说联合会已经发来告示,此事交于他们决定,让我们不要再管,速速回山。”林清凉解释道。
“那,那我们就这么走了?”林横满是不甘心的说,其实他对于白夜的恨还在其次,关键是看不惯胡北那盛气凌人的架势。
“这是长老亲笔的书信,我们只能遵守。”林清凉低声道,“何况现在的场面你还看不出来么,我们是动不了白夜的一根手指了。”
两人立即运起灵力,足下生风,迅速的退到了漆黑的夜里,没入了萧索的街巷深处。
“大师兄走好咯,不日再去门下回见!”那怪人舔舔嘴唇,似乎还想把残余的酒渍卷入喉中。身子则是跌跌撞撞,向着西边的街市上走去。
胡北其实也认不得这位怪人,不晓得他是敌是友,直到见了林清凉林横两人灰溜溜的走了,才有些反应过来,拱手说道,“多谢兄弟相助。”凡人党向来以义为先,萍水相逢,起身相助之后,那么彼此陌生的人也成了兄弟了。
“胡北兄弟,再会吧!”怪人随手往后一摆,人影淡然于稀薄的雾中。
“你认得我的名字?”胡北有些陡然一惊,望着遥遥而去的怪人,喊道,“敢问兄弟性命!”
那人哈哈一笑,呼喊道,“鄙人生平爱狗,你管喊我作狗人张吧。”再接着,就连人身轮廓都瞧不见了。
而后,胡北猛地一回首,竟也不知道那条黑狗去往哪里了。
白夜在房里将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曾听到过竹先生想要和狄国合作的传闻,却没想到竟会是云家。毕竟在狄国的四大家族中,云家的人性格是最为古怪的,向来不大愿意同别的组织结盟。
但也许是狄国的势力一天比一天衰弱,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这些地方家族为了生存,也不得已向外界抛出橄榄枝了吧。
白夜的思忖也就到此为止了,耳边萦绕不绝的箫声,才是他最为头疼的。曲目已经过了第七首,正值尾声,可是乐调却愈发的低沉,如泣如诉。
白夜从包袱里摸搜了片刻,而后款步出了房门。箫声应该是从四层的顶楼传来的,不过白夜没有着急,仅仅是一步一步的往上迈着台阶罢了。
到了那间传来吹叶箫声的房间。看着紧闭的房门,屋里灯火熄灭,漆黑一团,白夜停下了脚步来。
可是箫声依旧没有停下,继续演奏着最后的曲目。白夜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门前静静的站立,用心的聆听如此美妙的音乐。
第八曲悄然而过,屋里传来了胖丫头的哭音,“姐姐,他人来了,你倒是说句话呀!”看来连她都已经觉察到了秋瞳姑娘心里,那一片深深的痛苦了。
白夜回忆起初见到秋瞳姑娘的时刻,心间犹然升起了一股熟悉之感,仿佛是在多年之前相见过一般,既遥远又熟悉,触及到了自己身体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诚然,他们两人才认识不久,也没有深入的交流过,但是为何白夜的心中会有如此的感觉呢?这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良久之后,秋瞳姑娘都没有打开房门,而是吹起了最后一首曲子。
白夜身体忽地一颤,脚下不稳,双手险些要抓握栏杆才能保持平衡。——这不是寻常的曲子,正是他们梁国人传唱广泛的山歌调子。声色亮丽,悠扬舒缓,又夹着层淡淡的忧伤,那是亡国流民的叹息呀。
随后,他也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只精致小巧的陶笛,专注的吹奏了起来,应和着秋瞳姑娘的乐调。这只陶笛是他刚到汉国时,胡风大哥买了送给他的,至今都携带在身边,时刻不离。
箫声和笛声,两种相似相近的声音在长夜中盘旋、萦绕,仿佛一对久别重逢的故人,终于在酒铺上相晤,共同说起了曾经的那段旧事。
夜不息,曲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