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不想多生事端,背起行囊,沉声道,“赶快起开,若不然,手脚拧断!”
“唷,客官你这怎么不识抬举,我们老板娘可是这镇子上最俊俏的美人,多少人挤破头还请不动她呢。这回她反请你,你却要拒?”伙计高声嚷嚷着,整个客栈里的人都望向了白夜,朝着他指指点点,神情都有些兴奋。
白夜正欲辩解,路上曾闻到的兰香,此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却又从上楼处逸散来。他忍不住鼻翼翕动,香味愈发浓醇馥郁了。
难不成,刚才在路上的那位神秘女子,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以白夜的经验看来,她是有意盯上自己。这一顿宴请,横竖是躲不过了。
伙计见他驻足不前,连忙凑上来,说,“客官,再考虑一下?”
白夜云淡风轻的笑了,“如果我不去,那等下被绑着送了去,不是自讨苦吃么?”
“看来您也是聪明人。”伙计咧开嘴,右手往上一支,“请客官,四楼走一趟。”
“荣紫”客栈做生意的房间向来只有三楼,哪怕是天字第一号客房,也在三楼的最里处。至于那第四楼,大抵算是个禁地,甚至连很多伙计也都是探出脑袋望一眼,从没有真正上去过。
白夜到了第四楼,身后的伙计就识趣的悄悄离开了。这楼层只有一间大房,一层层的屏风和帷幕遮着,上面都绣满了金边花纹,让人看不清房屋里面的人。
白夜往前走着,香味越来越浓烈了。恍然间,他像是坠入了一汪花池中,满身的熏香,如何也摆脱不尽。
“咚咚。”白夜敲了几下,没想到门没关上是虚掩着的,他这一用力自然就开了。
一双乌黑清澈的明眸,正在俏皮的上下转动着,见到白夜一来,双眼就直勾勾的盯着他了。白夜一看她的面纱,她的云鬓,立时惊愕的说,“你,你是马车上的女子。”
“哦,看来我和公子还有一面之缘呢。”少女吹气如兰,随即轻轻揭开了面纱,露出了白皙较好的面容。蒙面时已然十分惊艳,露面后更是娇艳欲滴,楚楚动人,樱桃红唇一开一闭之间,便有着摄人心魄的功夫。
白夜原本一刻也不想待在此处。见了她,心里的浮躁却自然去了七八分,喃喃的说,“敢问,是这里老板娘要请我么?”
“我,就是老板娘韩云儿。”少女挑着柳叶细眉,有些得意的回他,顺手从地上提起一大坛酒,放在桌上,“客官,请吧。”
白夜面露难色,推阻道,“我从不饮酒。”
“女人的酒,也不喝么?”韩云儿伸出玉手,托住自己的香腮,含情脉脉的凝望着他。
白夜不想多生事端,与老板娘起了冲突,他可能还要多耽误些时辰才能到达风波亭。于是,当下硬着头皮,一手抓起酒坛便准备豪饮。快酒快醒,既然横竖是一醉,还不如喝得痛快点。
谁知韩云儿抿着嘴唇,差点笑出了声,“嗳哟,客官的性子可真是急躁,莫不知喝酒也有喝酒的规矩么?”
白夜疑惑地放下酒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云儿轻轻打了个响指,门口处幽灵般的突然出现了四位彪形大汉,他们抬着一个大金箱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嗯。”韩云儿支吾了一声,金箱子就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两个青色的瓦罐。
“去吧。”韩云儿一抬手,那四个人就毕恭毕敬的离开了。
“我来给客官见识见识喝酒的规矩。”韩云儿边说边揭去了瓦罐的封盖。
白夜顺着她纤细的手臂看去,经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气。这瓦罐内竟然装满了花色的毒蛇,一条条伸着火红的信子,在瓦罐中盘绕、游走。
韩云儿毫不迟疑的伸手探了进去,白夜见她面不改色、镇定如常,亦是暗暗称奇。不多时,她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琥珀制成的酒杯,上面泛着鱼鳞般的彩光,好不精美炫目。白夜虽不懂酒器,但也明白这定然是件极稀有的物什。
再看她的玉手,依旧是那么白皙笋嫩,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这玉光酒蛇杯出自通州的酒器大师灰鹏之手,他炼化了一整炉子的琥珀,花费三年的功夫才得以制成。后来,我花了两万两白银,买来了这一双玉器。日常保存都是将它们泡在装满稀有毒蛇的瓦罐中,半年来花费的人力物力无数。如今拿它们来招待客官,也算是有点喝酒的规矩了吧?”韩云儿浅浅的笑着,笑容里满是神秘。
俄而,她抬头望了一眼白夜,又将目光旋即转移到了另一个瓦罐上面。
白夜明白她的意思,闭上眼缓缓将自己的手伸入另外的瓦罐中。毒蛇在他的手掌间划过,冰冷的鳞片摩搓着一寸寸的肌肤,甚至连蛇信子都吐到了他的指甲上。白夜右手微微发抖,但是还是勉强的镇定下来,继续摸索着。而后,他也摸出一盏同样的酒杯。
“这酒是我父亲收藏十八年的女儿红,准备在我成亲的时候拿出来酬宾。后来,他死了,这坛酒我就不替他再藏着了。请吧。”韩云儿亲自斟满酒,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了。这是狄国人待客的礼节,宴请时,主人必须先干一杯,以示热情。
白夜见她动杯,自己也不好再推辞了,也还了一杯。酒水入喉时,他感觉到这酒微有些酸甜,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