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彤云密布、西风飒飒,天宇间一片阴沉沉的,时不时有雨丝飘落而下。白夜独自前往了风波南亭,而甘强和石陀都推说自己有任务在身,破晓时便留下字据离开了。
白夜不是蠢人,知道他们是慑于怪女人的淫威,而不敢与他同行。不过,他以为自己不过是去取回一个小小的玉佩,并不是和那女人争夺地盘,只要好说好话,对方应该也会同意的。
北亭果然比南亭大了不止一倍,两侧的回廊倒有十几米长了,不过却冷冷清清的,什么动静都没有。白夜来回找了很久,除了一些木桌碗筷以及几幅山水画,其余的东西都没看到。至于那位所谓的怪女人,白夜转了几圈,也没见着人影,便以为她是有事出去了。
出了亭子,蓦然间一阵凉飕飕的风刮过,卷起来数片青梭鱼般的树叶,吹到了白夜的脸上。
杂乱的树叶随之落下。一位女人,披着一袭黑衣,拖着曳地的裙摆,孑然一身倚在一棵枯死的老树旁边。她的影子在愁云惨淡的白光下,被拉得瘦削而斜长,如同一根牵引着风筝远远高飞的细长白线。
虽然不是秋际,但那棵古树显然步入暮年到了生命的晚秋,几乎已经凋尽所有的叶子,仅剩下最低的断枝处,还有几片在摇摇欲坠着。它一定是经历了所有的沧海桑田,领略过了所有的天翻地覆,最后才选择在这一片繁茂葳蕤的树林里,望着其它青嫩挺拔的树木,渐渐消融掉自己的生命。
她的衣袍宽大而松散,露出一道深深的乳沟来,雪白的胸脯在其中微微起伏。至于她那双落寞幽怨的深眸中,仿佛蕴藏了无数关于曾经的故事,更是将成熟妇人的诱惑,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听故事的人,另一种则是说故事的人。而白夜只是一眼看去,就知道她——鸢月,无疑是属于后者。
“真像······”她喃喃说道,展出白皙的手掌,上面有两个纸人在活泼的跳动着。纸人虽是死物,但这一刻却似乎拥有了生命。
“在下白夜,打扰夫人了。”白夜见她痴痴凝望着自己,很有些不自在,忙毕恭毕敬的作揖道。
“我并无丈夫,何来的妇人之说?”鸢月轻启红唇,反诘。
白夜竟一时语塞,“那,那就是叫——”
“鸢月吧。”鸢月不声不响的接道,似乎是在对别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天边的月儿,又何曾不是个纸鸢呢?只不过失去了牵引它的线罢了。”
“鸢月姑娘。”白夜终于说了。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呢?”她毫不为意的问。
白夜如实说了,“是来寻一位朋友的玉佩。听说他死在你的掌下,现在我要替他取回遗物。”
“人都已经死了,何苦再执念于那无用的物什呢?——你走吧。”鸢月冷冷的说,“你若现在走,我可以保证只是落个终生残废。”
白夜望着她那双平静如湖水般的眼眸,全身愈来愈寒冷了,仿佛放逐到了冰川之下,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包括自己的每一寸经络、血脉,甚至是一丝一缕的灵气。连自己体内的灵气都惧怕的瑟缩着不敢凝聚起来,可见对方所给予的压力。白夜很清楚的明白,这是一位实力远远高过他的人,甚至远远高过他所能够仰望的地方。
前路是万丈深渊,一步踏下,必然万劫不复,永坠苦海。
可是,白夜这一回却没有退缩。他低下头想了片刻,而后抬起头坦然的平视鸢月,“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鸢月玩弄纸人的右手悬在半空停了下来,眼珠旋即转向了他,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值得么?”
“不亲自做过,又怎么知道值不值得呢?”白夜落寞的说,“何况我曾经爱过的人,以及爱过我的人,都已经永久离开我了。即使做再多值得的事情,都不能让他们回到我的身边,又能如何呢?——现在我只想做一件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仅此而已。”
鸢月沉默了,似乎这番话戳中了她的心坎。半晌,她才喃喃的说,“既然这样,那你就来取吧。”
“不过,你是要哪种取法,文取还是武取?”
“文取,武取?”白夜不解了。
鸢月缓缓解释道,“文取是你给我讲一件悲伤的故事,如果我也感同身受、落下眼泪,玉佩就是你的了。至于武取,则是我为你讲一件悲伤的故事,如果你能够活着听完,那玉佩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