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晴,不过两日暖阳,淮南西路残雪未尽。林木稀疏,四野空旷,汴河蜿蜒而过,自河洛之地通往那淮泗之间。一路几多崔巍名都临河而设码头,又有几多渡口,几多村落小镇星罗棋布。
柳云卿、三郎及林教头、杨提辖一行自应天府雇了一艘乌蓬船,沿着汴河清波溯流而往东京。早上出门之际天空便是一片乌黑,虽然有风,倒也不是太冷。
船头烧着红泥小炉,三郎在一边烹着香茗。林教头与杨提辖在船尾设案浅酌。残雪遍布山林之间,火红的柿子点缀在片片村落之中,也是极好的景致,好似画中一般。
兴之所起,柳云卿怎可辜负如此如画江山,时而举目四望,时而捧着长卷,诵上几句子曰诗云,读一读那范仲淹、晏殊等人应过试的文章,默默地为三年之后的发解试做着准备。
乌篷船逆流而上,风力又小,于是愈发的缓慢。晦明变化,暮色四合之际,不过才行了十里而已。正在那应天府远郊之外,唤作“四十里铺”的地界。
老天爷变脸,俄而狂风怒吼,吹过乌黑的船帆,发出呼号之声。那船儿倾斜船身,向前飞速极奔,似要一头扎进汴河清波之中。白浪滔天,溅的满船都是水渍。红泥小炉几欲跌落河中,众人急匆匆的往那船篷而去。
俄而又是风雪大作,天空白蒙蒙一片,目力所及,不过五尺开外。独舟夜行原本难保太平,又逢如此天气,柳云卿纵然归心似箭,也只得让船家落帆系舟,几人弃舟登岸,往那风雪之中的小镇而去。
大雪成幕,那六出冰花被狂风吹拂,打得人脸似刀割一般。眼又睁不开来。众人摸进一重帘客栈之中,已然成了雪人一般。小二极为热情,一面为柳云卿扑打着落雪,一面言道:“敝店唤作‘如归客栈’,那就真是宾至如归。烧的好菜,床铺整齐,四十里铺说小也不小,敝店如果屈居第二,那就没有第一了。”
柳云卿在地上蹦跳了几下,身上雪花落了一地,这才打量着客栈里的光景。
三开间的客栈紧闭着原色木门,大厅开阔,能看到高高的屋顶,木柱木梁鲜有漆绘,大柱点缀其间,留下五六十平米的大厅,摆着桌凳几处,另有扶梯直上二楼。
柳云卿被风雪所阻,又见此店也还干净。心下大安而言道“五间上房。先备热汤洗浴,再弄几桌好酒菜就是。”
小二见来人豪爽。这就眉开眼笑,热情的说道:“大官人随小底前来,热汤稍后便来。”笑着将柳云卿一行簇拥着拾级而上。
到得二楼,这才明白。此间不过十间客房乃是上房,用天干命名。后院才是普通客房,住着许多贩夫走卒。而上房大多空着。柳云卿一下订了五间上房,不但小二高兴的紧哩,就连船家父子二人也是欢喜的不成样子。
甲字号房间乃是边间,东北二面皆开纱窗,里面摆着扎满了纱幔的八步床,桌椅豪奢,又有书架等物,摆着笔墨纸砚。也有诗书几倦,此处最为豪华,柳云卿便住了进去。
乙字号已经住了另外客人,三郎只好住了丙字号。杨提辖与林教头丁子号。戊字号也住了客人,船家父子住了己字号,三名船工住进了庚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