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边有人!”一个身量不高的男人惊喜喊叫。</p>
随后,附近巡行的几个男人立刻高呼着凑了过来:“二三子,速来救人!”</p>
鞠子洲跟着几个男人一齐凑了上去,搬走门板、挖开房顶封泥,将被压在房下的一位老者救出。</p>
随后,立刻有秦吏撑着伞凑过来,七手八脚的就将老者抬送到街口备好的牛车上,与其他受灾者一齐运送到王宫外的平台上吃粥。</p>
鞠子洲救完人,抹了一把脸,将遮挡视线的长发拨到后面,对身旁一起参与救人的男人说道:“清理完这一户,我们一什负责的区域就彻底清理完了吧?”</p>
“没呢,后面靠河道还有两户……总要过去看看的。”憨厚的男人说道:“后面那两户是横和渔他们两户,也不知道屋舍倒塌没有……”</p>
远一些的几个男人挖掘救人之后,顺便在废墟里翻了翻,没能如愿找到铜钱,失望地走了过来:“也该清理完了吧?”</p>
“尚未。”憨厚的男人摇了摇头:“还剩下两户。”</p>
“入妣!”有男人打了个冷战:“今年这雨也太大了,我看我家那地里的粮怕是收不回多少了!”</p>
“我家只怕也是,真不知这天气叫人怎活下去。”</p>
“怕甚么?”一边的人咬牙切齿:“粮食歉收,左右我等无爵之众人都是要死。过三五日,乃公饿极,不过是学强人持剑剪径去也,即便是死,也能为家中老翁幼子乞一口吃食,总好过在家等死。”</p>
“雉!你说的什么昏话!”憨厚的男人怒目。</p>
“权,你家新妇是有孕的吧?届时家中无粮,怕妻、子都要饿死的吧?”有人问道。</p>
憨厚的男人脸上一黯。</p>
一众人说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形之间隐隐成合拢之势,将鞠子洲围在中间。</p>
“小子,你有些脸生啊,是我们本里的人吗?”名为权的憨厚男人挡在一名同伴身前:“方才雉说得昏话,你莫挂在心上。”</p>
鞠子洲皱了皱眉。</p>
“大家都是受灾之人,你们家中粮食会歉收,我家里种的黍米也肯定被大雨沃灌,只怕正月之前也会颗粒无收。”</p>
“到时我们一齐挨饿,我此时去举报你等,有什么好处么?”鞠子洲问道。</p>
大意了!</p>
鞠子洲心中暗叹。</p>
他以往扶贫也好、救灾也罢,养成了不带武器的习惯,而此时乃是战国,情境又有不同。</p>
不应该贸贸然过来收集一手资料的!</p>
权脸上显出犹豫,一边的雉和另外几人听到鞠子洲的话,都纷纷放松了下来。</p>
是了,大家都是即将没饭吃的灾民,鞠子洲去举报他们有违法的可能性,得那一点赏钱也活不下去的。</p>
尽管放松,但合围之势并未解除。</p>
他们这几个人是一什而居的邻里,按照法律来说,一人犯法,余人不相检举便是连坐。</p>
而鞠子洲这个在他们一什、甚至一里之外的陌生脸庞则是可以随意举报他们的存在。</p>
此时的境况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相互检举揭发自己一什之人的罪行——遭了灾,没有粮食,早晚是要饿死的,此时大家都清楚,雉说的话虽然难听一些,但却是众人面前唯一的活路。</p>
虽然在咸阳城左近说什么劫掠非常不靠谱,但除此之外,众人已经没有别的活路。</p>
于是这唯一的,不靠谱的路也是大家唯一能够走的路。</p>
权虽然斥责雉说的是“昏话”,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雉的昏,并不是昏在有犯法的念头,而在于在有一个陌生人在旁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p>
大雨滂沱,一时之间,众人陷入僵局之中。</p>
“喂,你们一什人,清理完了没有?清理完了就赶快随我来,要开饭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一个撑伞的秦吏冲他们喊道:“王孙政令曰:救灾重建期间,凡参与救灾之丈夫,日三餐有肉,夜有酒三两!”</p>
话音未落,秦吏就已经撑着伞朝其他区域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着王孙政的政令。</p>
权憨厚的脸上透出迷茫之色。</p>
众人相互对视,又看了一眼鞠子洲。</p>
“要不先去吃饭?或者先去看看剩余的两户?”鞠子洲问道。</p>
在这种大雨之中,有人不小心跌足淹死是很正常的事情,鞠子洲不想“不小心”淹死。</p>
所以他趁机打破僵局。</p>
权脸色变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