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工具可以磨损之后再给。</p>
粮食可以有损耗，更可以受潮、发霉、变质。</p>
钱是一饼又一饼黄金。</p>
给不给都不影响事情。</p>
即唉声叹气，但他们没办法。</p>
说周决和曹智以权谋私吧，其实没有什么可以保留的证据。</p>
而且曹智本人就是此县的县令，是这个县里面最大的存在。</p>
即便是保存了证据，难道还能到他的面前去告他吗？</p>
想想都感觉好笑。</p>
而且，农会明面上的最高长官是周决。</p>
咸阳城里拔下来的一切财政和物资，理论上都应该拨给他，应该在他手中，由他来决定如何使用。</p>
所以他挪用了去，只要后面足数，能够编排出来一个去处和用处，即便是咸阳城里，好似也没法儿把他怎么样。</p>
这些事情，慢慢的，即和石神也有懂了。</p>
这是不消说的，也是没法子说的。</p>
大家保持心照不宣，有了默契，受气的人继续受气，快活的人继续快活。</p>
如此生活向前，直到乱石下坠，野火升天。</p>
四年冬十二月，咸阳城来人。</p>
来者，陈衡。</p>
陈衡是陈矩的弟弟，父亲死后，他因父亲荫庇，得以在吏室学法。</p>
他学法，一应学费、生活费，都是由农会承担。</p>
换言之，也都是由当今的秦王政承担的。</p>
所以陈衡其实是秦王政的亲从。</p>
尽管与秦王政见面不多，但陈衡对秦王政忠心耿耿。</p>
这一点，他倒是跟自己的兄长一样。</p>
来时，嫂嫂已经有了几个月身孕，陈衡知道，自己这位做叔父的，恐怕无缘见到自己的侄子或者侄女出生了。</p>
但他倒也并不感觉到伤感。</p>
反而，脱离了咸阳，脱离了兄长，陈衡觉得很是舒畅。</p>
——兄长果然是爱陈衡、护着陈衡的。</p>
可是兄弟两人，已经不再是少年时刻的无话不谈，抵足而眠了。</p>
他们长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p>
陈衡知道兄长上了战场，有了一群过命交情的弟兄。</p>
如今，兄长与那些人才是可以抵足而眠，互相信任的人。</p>
而他，反而却就隔阂起来。</p>
加上在吏室学法，兄弟俩长久不能相见，很多经历，很多心绪，无法了解到，也就没有了交流。</p>
如今他们相见，很像陌生人了。</p>
尽管陈衡清楚，兄长必然爱自己，可，兄弟俩已经很难再有话可以讲。</p>
即便不得已开口说话，也只是说事。</p>
脱离了那个环境，陈衡感觉呼吸都轻松了许多。</p>
他由繁华的咸阳城，来到了穷困的界山县。</p>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p>
目的是建设农会。</p>
与他一样，由咸阳转到县城里的读书人不少。</p>
这些人，大多是正儿八经学过读书写字的人，是嬴政初入咸阳，建制最初的农会之后，就开始培养的人。</p>
这些人，是嬴政的班底！</p>
而现在，班底要来建造根底了。</p>
“周会长、曹县令。”陈衡朝着周决和曹智行礼：“在下陈衡，奉王命，监制农会，建制工地。”</p>
周决和曹智对视一眼，都有些困惑：“陈兄的意思是？”</p>
“建造冶铁的工地。”陈衡矜持一笑：“去岁王上派周兄来县中之时，不就说过吗？”</p>
“要让底下的民众有好日子过。”</p>
“但要让他们有好日子过，并不是要白白的发给他们钱，或者塞给他们粮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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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要为他们量体裁衣，制造出能让他们自己过上好日子的道路来。”</p>
“这……”周决有些懵。</p>
一边的曹智挑眉：“如此，陈兄需要我们配合你做什么？”</p>
“给我开辟出一块地来，顺带带我去县中农会的聚居地。”</p>
“陈兄初来乍到，身上仆仆风尘，还是教我为陈兄接风洗尘……”曹智皱着眉，有种不祥的预感。</p>
“不了。”陈衡拒绝道：“我不善饮酒，在咸阳，王上劝我饮酒，我都不饮的。”</p>
这话说出来，相当给面子，直接把曹智同秦王政画了等号。</p>
曹智面上好看许多，也就不再强求，而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陈兄执意如此……”</p>
“多谢曹县君。”陈衡礼数做足。</p>
待到陈衡离开，周决和曹智凑在一起商量。</p>
两人拿不准陈衡此人想法，一致决定客气一些。</p>
而陈衡，转身离开的一瞬开始，他脸上客气而温和的笑容就迅速变得阴沉。</p>
“周决？”陈衡不屑冷笑。</p>
周决在他眼里，跟傻子没分别。</p>
咸阳农会的第一任会长，姓赢名政。</p>
第二任会长，姓熊名启。</p>
之后，秦王政诛杀熊启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抄没他的家底，而是拿回了农会，自己同时再次成为农会的会长。</p>
直到今天为止，咸阳农会的会长，依旧是秦王政！</p>
从这个变化里面，有心人就可以看得出秦王政对于“农会”的重视。</p>
周决这样第一批经过了考核，确定有能力的人，被委派到各地里，他们可以说是，最早投效秦王政的一批读书人。</p>
即便是为了作秀，秦王政也不可能对他们不好。</p>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成为了各地农会的会长，带着一群虎狼之士，来到基层，建制农会。</p>
傻子都应该知道，只要好好干上几年，稍微有点成绩，就能飞黄腾达。</p>
但周决此人，竟然不是在努力的建制农会，争取政绩，而是同本地的地头蛇之一的县令混在一起。</p>
而且看样子，这两个人已经基本上结成了同盟！</p>
这不是自己断掉了自己的前路吗？</p>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p>
陈衡简直无语。</p>
不过，他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p>
起码对于他自己而言，这是一件好事。</p>
今年，除了嫂嫂怀孕之外，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p>
陈衡坐上马车，拿出一卷《剥削经》，慢慢研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