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死还是残，都是直接废掉了大半的劳动能力的。</p>
对于一个家庭而言，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重。</p>
然而，如今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p>
毕竟是朝廷征兵。</p>
而且，秦王政也确实对大家不错。</p>
就是不知道，为他卖命，能不能拿到好处了……</p>
“秦王政说了，这次征兵不打仗的。”雉吭哧吭哧地说。</p>
他记性不是那么好，很多事情，不太能够记得。</p>
“不打仗？”众人惊奇。</p>
“不打仗他征兵做什么啊？”</p>
“而且……而且给钱，还管饭，对，秦王政是会管饭的！”</p>
“管饭？！”</p>
“不会吧？你说的是真的吗？”</p>
“不可能吧？管饭的话，打仗要召几十万人呢，秦王政管得过来吗？”</p>
打仗管饭，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p>
因为是在众人的认知之外的，所以大家没法子一下接受。</p>
雉其实也不是多么相信。</p>
但他希望是真的。</p>
管饭呐！</p>
而且还有工分拿。</p>
“对了，还有工分拿。”雉终于想起这茬了，他补充说道：“去一个月……给一百五十个工分。”</p>
“一百五十工分？”</p>
“这么多的吗？”</p>
“雉，你确定你没记错吗？”</p>
“这我也不知道……我记得应该是这样。”雉有些为难。</p>
他想了想，说道：“我是想去的，我自己想去服兵役。”雉认真地说道：“秦王政说了要给我们好日子过的，现在我们都有了好日子过了，虽然才过了几天，但是有好日子过了！”</p>
因为给了几乎不可能有别人给的希望，所以雉有些相信秦王政。</p>
众人此时沉默下来。</p>
那是秦王政啊……</p>
秦王……以前的秦王，似乎没有谁会对大家好的吧？</p>
如今的秦王，这位秦王政，对大家好的。</p>
他应当是不会骗大家的吧？</p>
谁也无法确定。</p>
但大家都希望他不会骗自己。</p>
他给了大家一样大家所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p>
那个东西不是如今大家吃的饭和种的地。</p>
那是在心里的一样东西。</p>
大家不希望失去这东西。</p>
大家对于那位从未谋面的秦王政，对于那位甚至不知道高矮胖瘦、年龄如何的秦王政，有了一点盼头。</p>
没有人希望这盼头破灭掉。</p>
没有人愿意被秦王政欺骗。</p>
大家都希望秦王政说的是真的。</p>
因为存了这份盼头，所以所有人都像有些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口。</p>
“我要去看一看。”雉说道：“我现在有二十五个工分，就算秦王政不管饭，我也能有饭吃，我想去。”</p>
一位三四十岁的老者见此，神色复杂。</p>
还有好几个青年人站起来，对着雉说道：“我也想去！”</p>
他们都想去看一看。</p>
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与固有认知不同的事物。</p>
农会虽然与以往的认知相悖，但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它也是朝廷里的大官们、朝廷里的秦王的安排。</p>
对大家好的，大家心里也清楚，不可能是那些大官的。</p>
不说大官，就是存里的三老、县里的官吏，大家也都清楚，他们是不会对自己好的。</p>
只有是那些秦王政派来的人，是在对自己好。</p>
也就是，只有秦王政在对自己好。</p>
秦王政，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p>
……</p>
“今晚还需要加班吗？”嬴政问道。</p>
赵高在嬴政身后，点了点头：“陛下，抽调了太多熟练工人离开了，如今铜铁炉里人手严重不足的。”</p>
人手不足，不加班，就跟不上进度，也就，不能满足需求。</p>
嬴政捏了捏眉心。</p>
“到底还是难办……”</p>
不过再是难办，也就是这一两年了。</p>
今年，恤孤院里的小儿，有了两个十五岁的，已经外派出去。</p>
明年、后年，还会更多。</p>
这些孩子，从小养育方式与这个时代里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p>
他们学着墨家的手段，学着鞠子洲、嬴政这一脉的理论，受足够的物资奉养。</p>
他们对于钱财没有什么概念，即便是物质需求，也在长久的丰盈甚至过量供给之中缺失了相关的念想。</p>
他们的“道德”，也是迥异于常人的。</p>
嬴政对于他们有着充足的了解。</p>
对于他们的能力，也是相当信任。</p>
所以，只要他们年龄到了，能够出来做事了，那么自己的压力就会小很多。</p>
而且，如今，一批熟练工人们脱离了铜铁炉，去到各地农会当小领导，</p>
他们去到那里，可不只是去作威作福的。</p>
嬴政早几年培养了一批识字的人，接受了旧式的教育，以小贵族子弟的标准去培养。</p>
这批人，正是需要建功立业的时候。</p>
即便是那些工人想要在当地混吃等死，这群人……这群拿着《剥削经》，想要建功立业的家伙，也会一点一点想办法把那群人鞭策起来，驱使着他们，去榨取他们的价值。</p>
政治是利益分配的过程，也是互相撬动的过程。</p>
嬴政以一人之力，即便他是一位威望如日中天的王者，他也无法做到一切的事情。</p>
王者的威望不能当饭吃。</p>
民众饿了，王者威望再隆，没有粮食，民众饥饿的问题也还是没法子解决。</p>
只有是，发挥威望的作用，使人拿出了粮食，喂饱了民众，才能解决问题。</p>
不能解决问题，威望就会慢慢消失。</p>
而解决了问题，威望则会更重。</p>
如此，才能够驱策更多的人和更多的物。</p>
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p>
如今他已经达成了一个正循环。</p>
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除了鞠子洲在做的事情。</p>
“《剥削经》啊……”嬴政叹气：“算了，也不要再使人加班了，即便加班，只怕也赶不上进度，今秋新式农具的推行就先搁置吧。”</p>
“唯。”赵高躬身。</p>
“师兄啊……”嬴政摇了摇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