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着筋脉了，以后没法儿提剑杀人了。”</p>
“不会坏命？”</p>
“不会。”医师轻描淡写，用炙烤过的刀子，一刀将雉的脸割开，露出鲜红血液之下的森然白骨。</p>
这个过程，很疼！</p>
雉嘴里咬着布团，四肢都有些抽搐，不过因为困顿，他的反抗和挣扎并不是十分剧烈。</p>
肌肤被刀子划开，脸上犹如小虫爬过，重重撕咬。</p>
小片区域里似乎感知麻木，但是旁边又格外清晰的感受到痛楚由表及里，深入骨骼。</p>
一阵一阵的，似乎锤子敲击骨头，整个大脑因为痛苦而显混乱。</p>
困意在此时消失。</p>
身体好似不听话，在剧烈挣扎。</p>
但被外力按住，因而在位置上没有发生变动。</p>
四肢蜷曲，肌肉绷紧，脑海里没有了作为“雉”这个人的思考，而纯然是一种近乎野兽的痛苦哀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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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反抗，想要咆哮，想要中止痛苦。</p>
然而外力束缚着。</p>
脑海里仅存的一点清明也在高速这个身体“这是对我好的。”</p>
身体的本能压倒作为人的意志。</p>
喉咙里挤出不成语调的细碎。</p>
同袍们满脸庆幸。</p>
命能保住！</p>
雉不知道这个过程是怎么结束的。</p>
但痛苦的余韵和脸上的僵硬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切发生了的。</p>
胸口的火焰仍然存在。</p>
脑海里却想不起什么。</p>
困意也是不存在的了。</p>
雉唯一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饿”。</p>
那是他曾真的切身体会到过的痛苦。</p>
那种痛苦比如今的痛苦，更加痛苦。</p>
先是肚子嗡嗡的叫。</p>
随后腹肠空旷，犹如搅动般的抽痛。</p>
再然后是身体逐渐乏力，大脑混沌。</p>
那时候思考和感知都会迟钝许多，不再是平日里的清晰和敏锐。</p>
五感也会慢慢透明。</p>
脑海里满是哀嚎，作为“雉”而存在的神智会慢慢模糊，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力气的复苏。</p>
身体也会有些痛，但仍是空洞的。</p>
似乎身体里被掏空了，急需填充。</p>
那时候，看任何事物，都会想要将它塞进嘴里，咽下肚里。</p>
看猛兽，看庄稼，看青草，看人，看自己。</p>
任何事物和概念都会消亡。</p>
存在的只有食物。</p>
任何事物都是食物。</p>
雉就曾感受过。</p>
军中的大部分人，也都是感受过的。</p>
因为切身体会，所以格外清晰。</p>
那是人一辈子所能够体会到的，最深切的痛苦，和最恒久的绝望。</p>
一旦体会过，就完全不会再想体会。</p>
那是存在于雉心底最深沉的恐惧。</p>
比起那个……眼下的痛苦，或者听说过的所谓“死亡”，都是小事。</p>
“我饿了。”雉小声说道。</p>
他是不怕死的，痛也不怕再经历一回或者几次。</p>
但唯独饿，一次也不能再有！</p>
“打完仗了，该给肉吃了！”雉这样说着。</p>
身边的受伤同袍也开始说这样的话。</p>
他们是差不多的。</p>
家境和处境，都差不多。</p>
所以感受相近。</p>
痛，只在痛的时候难熬。</p>
死，是向来不怕的。</p>
他们要吃饭。</p>
要吃肉！</p>
所以他们有肉吃。</p>
军中支起了锅。</p>
他们杀了一些牲畜，支起大锅，开始煮肉。</p>
打完仗了，该吃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