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陆寒的案子终于在刑部开审了。</p>
虽然皇帝以“科举无小事”为由下旨，声明要到刑部旁听此案，但审一桩案子绝对不是像戏台上演的那样过一次堂就能审清楚的。</p>
因此，在最终决审前，皇帝当然也不会没事干次次都去旁听。只不过有了他这一道旨意，那这案子审查起来必然要更加谨慎、细致、规范，什么刑讯逼供之类的是想都不用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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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陆寒在这桩案子里其实是“从犯”，主要的被告还是西南道提学古之宜。这古大人屁股底下其实还真不是那么干净的，什么贪墨之类的大罪名最然轮不上，任人唯私、把持学府这种小罪名当然少不了。</p>
所以这桩泄题案，还是从古之宜身上开始审起的，陆寒的罪名是行贿长官参与了泄题——还得押后审呢。</p>
不过古提学这回是真冤枉，他这人胆子其实很小，在官场上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尽管常常干点护短收礼的事儿，但泄题这种杀头大罪他是做梦都想过要犯的。</p>
用他的话来说，这么干我有什么好处啊？乡试中举的人数是有规定的，他也不可能从中得到多少政绩，说来说起就纠结在钱的问题上了。</p>
陆寒是不是用钱给自己买前程——这是双方纠结的焦点。</p>
审案过程是冗长、繁琐而复杂的。芳菲一来上不了堂，二来也没法子得到最及时的反馈……虽然萧卓经常会托人来告知她案情的最新进展，芳菲依然常常焦虑不安。</p>
幸而有柳儿跟在她身边，吸引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她看着柳儿纯真的笑脸，沮丧的心情总能暂时缓解下来。</p>
时间进入腊月，案情开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西南道一些官员的证词对古之宜和陆寒都十分不利，但朝廷上反而安静了下来，原先为这案子争执不休的几派官员们都集体缄默了。</p>
他们都在不约而同地揣测着，皇上是出于什么缘故要亲自审理此案的呢……</p>
谁也不会去相信那个“科举无小事”是皇上关心此案的真正目的。而到目前为止，也压根没人看得出，皇上对这件案子是怎么想的……</p>
但萧卓特意让刑部大牢的牢头们善待这几个犯官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p>
这不得不让人关心啊。</p>
因为皇帝又下了新旨，要求“从快处理此案”，刑部与大理寺的人也都加紧了审案的步伐。</p>
芳菲从惠如那边也得知，陆寒在审问的时候没受什么大罪，只是坚决认定自己并没有行贿买题。并且，他也坦坦荡荡地将自己在鹿城府学所实行的管理与教学流程说了出来。</p>
陆寒很坦然，古之宜就未必有他那么敞得开。受了这古之宜和其他几个犯官的牵连，陆寒的罪名也始终没法彻底洗脱。</p>
“妹妹你别担心……表哥托人带话来了，说你夫君身上并没有查出什么事情来。最不济，性命是无大碍的。”</p>
端妍见芳菲又在闷闷不乐，忙过来开解她。“再过两天就是大审的日子了，只要皇上在监督着，下面的人弄不了幺蛾子，你夫君肯定能过关。”</p>
芳菲“嗯”了一声，也没法再说些什么。事到如今，她也只有听天由命了。</p>
这些天来，还是多得了睿空长老的那几句话，让芳菲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不少。罢了！现在看来陆寒是不会被处死了，大不了除了功名回家做田舍翁去，自己努力挣钱给陆寒在乡间开个小小学堂，让他当个教书先生好了……</p>
这官场，咱就真是不想混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嘛……</p>
终审那天，皇帝果然御驾亲临刑部大堂。</p>
要知道，自从皇上登基以来，还没来这儿巡查过呢。就是去年审问造反的颐王那间惊天的谋逆案子，皇上也只是最后下了圣旨表示关注案情罢了。</p>
刑部的大佬们忙着团团转，大冬天身上还是不住地出着白毛汗。</p>
朱毓昇冷眼看着这群围着他转的臣下们，一声不吭，直接坐在大堂的屏风后，缓缓靠在人们早就为他安排好的高椅上。</p>
今天过来……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想再见见这个叫陆寒的男人。</p>
不知道他上堂之后，还会像殿试时那样从容淡定吗？或者，就只是一个会装装样子的草包书呆子而已？</p>
朱毓昇不免有些期待……</p>
这一日，芳菲哪里都没去。</p>
她只是向端妍请求，借端妍设在自己院子里的小佛堂一用。</p>
天还未亮，她便起身洗漱、沐浴、焚香。随后，便把柳儿交给了奶娘，自己一身素服进了小佛堂祈福去了。</p>
“老天爷不会怪罪我临时抱佛脚吧……”芳菲有些自嘲地想着。</p>
端妍知道芳菲今儿要为陆寒祈福，也没去打扰她。直到过午下人来说，陆夫人从早晨起就水米未进，端妍才匆匆到佛堂里去找她。</p>
一进佛堂，端妍便看见芳菲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默默念叨着些什么。</p>
“妹妹……你从早晨起就跪在这儿了，膝盖都肿了吧？”端妍劝道：“起来歇息一会儿，喝点汤水好不好？”</p>
芳菲抬起脸上，却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姐姐……萧大哥那边有消息了吗？”</p>
端妍这才想起来，按照刑部办公的时间，这案子应该审了一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