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画的？”</p>
小巧雅致的茶室墙壁上挂着一副竹子画卷，笔墨写意，姿态舒展，虽然看得出笔力未逮，但意境却颇为深远。</p>
朱宜真刚看到这幅墨竹图时，便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p>
等她看见这墨竹图上并无落款，只在右下角盖了一方小小的朱砂方印，是一个阳文小篆的“秦”字。</p>
所以朱宜真才会开头问芳菲，这是否出出自她的手笔。</p>
当芳菲颔首应是时，朱宜真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画卷，不由得变了脸色。</p>
芳菲看朱宜真神色瞬时一凝，还以为自己画得不好，歉然道：“这是我少年时为了排遣寂寞胡乱涂鸦的，难登大雅之堂，只在自个家里补壁罢了……实在是贻笑大方。”</p>
“哪里！”</p>
朱宜真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欣然笑道：“陆夫人画得很好，尤其是这种渲染的技法，我似乎未曾见过……这是江南哪位大家的画风吗？”她知道芳菲是江南人，是以由此一问。</p>
“不是，”芳菲有些赧然，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我自己乱涂乱抹的，哪谈得上什么大家。真是污了您的眼睛，抱歉得很。”</p>
是她自己的画风啊……</p>
朱宜真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旋即笑着把话题引到了品茗饮茶上头去了。</p>
芳菲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两人在茶室里分宾主落座，碧青和碧桃两个忙将芳菲的小茶炉与铜壶取出来，点炭烧水。</p>
少顷，铜壶中水沸如鱼眼，如珍珠，发出沙沙的声音。</p>
芳菲细心地打开她珍藏的一罐名茶，将茶叶按照粗细一层层码好。</p>
朱宜真端坐在客位上，注视着芳菲柔白纤细的一双玉手有条不紊地分茶冲水，眼中闪过一丝深究的微光。</p>
她轻抬凤眼，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幅墨竹图，心中更是笃定。</p>
很多年前，她曾看过一幅类似的墨竹图，那画风，那用墨，那构图……和这幅何其相似。</p>
那幅图的主人，是当今天子朱毓昇。</p>
少女时的朱宜真常常出入宫中，和当时养在宫里的几个王嗣都有来往。那时候的朱毓昇被另外两个王子排挤，还是她常替他解围。</p>
为此，朱毓昇和她还是挺亲近的。</p>
她时常见他把玩欣赏一幅装帧寻常的墨竹图，又不是名家作品，却时时看个不停。</p>
她有次问他：“你看来看去看不腻啊？换一幅吧，我刚得了幅山涛的名作，送你了。”</p>
朱毓昇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p>
但她下次去找他，发现他还是看着那幅墨竹图不出声，眼里的神色无比温柔。</p>
朱宜真猜这幅墨竹图背后，一定有一段故事。</p>
听说安王妃酷爱书画，也许这是朱毓昇母亲的亲笔，所以他才会带着进宫来，又如此珍重吧——当是时，朱宜真这样推测。</p>
后来朱毓昇继位大统，她已经是定远侯家的二夫人，一入宫便只能到皇后那边去问安，也不知道朱毓昇是不是还把那幅画带在身边。</p>
不过……</p>
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朱毓昇迷的不是画，而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