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氏屋里陪着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崔氏有些乏了,如蘅便等着崔氏睡下了回了自个儿的绛玉轩。
夜已深了,小娘子的闺房里只有服侍盥洗的丫头规规矩矩的站在床前,如蘅接过素纨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听着瑶影吧嗒吧嗒的说着。
等瑶影说完了,如蘅将帕子递给素纨,嘴角一勾:“二哥挨了一顿家法,她佟如荞不过跪一夜,二哥在床上要躺三个月,她佟如荞不过禁足三个月,已经够便宜的了。”
瑶影看到自家姑娘眼里的寒意,又看了眼平静站在那的素纨,便也垂头默默立在那。
偌大的屋子里只听得到西洋钟“滴答滴答”走过的声音。
“姑娘,东院秋姨娘来了。”突然小丫头簇儿打了软帘走进来。
如蘅微一滞,抬眉与身侧的李嬷嬷对视一眼。
“没眼色的,这大半夜了还回什么话?就说姑娘都睡下了。”李嬷嬷轻声斥着眼前不懂事儿的簇儿。
簇儿吓得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慢着。”刚动步子的簇儿被如蘅的声音打断,忙又转身怯怯地看着自家姑娘。
“既然来客,岂有不见的道理。”
李嬷嬷瞧着自家姑娘眼里的笑意,知道姑娘大了,有自己的算计了,她自然不会拦着,朝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忙退了下去。
只听得一阵窸窣声,软帘再次被掀开,簇儿身后跟着秋姨娘,还没等秋姨娘说话,如蘅便忙起身笑盈盈迎过去:“姨娘怎么这会子来了,也不早说声,瞧瞧,也没个准备的。”
看到眼前热情的小娘子,本是满眼愁意的秋姨娘此刻眼中多了丝明亮,只见她微一撇头,眼中氤氲着雾气,软软的回握住小娘子的手,泪水凝在眸子里,却愣是说不出话来。
“姨娘这是怎么了?”小娘子诧异地打量着。
秋姨娘却是紧紧攥住小娘子的手腕,语中凝噎:“姑娘快帮帮四姑娘吧,她原本身子弱,今儿又落了水,着了寒,爷罚她今夜在立心堂跪一晚上,那立心堂是什么地儿,又冷又潮,这一晚上下来,只怕是会落了病根儿的,知道姑娘你一向仁善心疼四姑娘,我这才来求姑娘帮帮忙。”
“父亲罚了如荞?”
如蘅佯装一惊,忙扶住秋姨娘急急问道:“这可是怎么回事?”
秋姨娘只当如蘅真不知,便忙一一说了原委,瞧着秋姨娘装腔作势的样子,如蘅嘴角一勾,偏头急着对李嬷嬷道:“那我们这会儿去求老祖宗,想必事情还有转圜之地。”
秋姨娘眼中一闪,她等的就是佟如蘅这句话,她知道,如今说话还能让老爷听进去的,就只有老太太了,可这老太太的死穴就是眼前的小丫头,只要有她,想必什么罚也该免了,秋姨娘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头却微微垂了些。
那李嬷嬷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眼力?一瞧见自家姑娘那眼中使的意思,还不什么都明白了,自然顺着小娘子的意往下回道:“这会子已经入夜,老太太一向歇的早,若是这会子去,只怕会扰着老人家反倒不好。”
秋姨娘一抬眼眸,瞧见李嬷嬷为难的看着眼前的小娘子,眉头一蹙,很快又垂下头去。
小娘子凝眉思虑了一番,终究半是焦急半是歉意的看向秋姨娘道:“妈妈说的对,若是扰了老祖宗的清梦也不好。”
秋姨娘心一沉,正欲说话,便听见小娘子急急道:“姨娘放心,明日一早趁着请安的时候我便去求老祖宗,老祖宗一向疼我,再说荞妹妹终究又没犯什么大错,想必老祖宗一说情,父亲便会松口了,姨娘看这样可好?”
秋姨娘心里快速地计算了一下,今夜若是真打扰了老太太,只怕反而害事,罪加一等,只要明儿佟如蘅去求了情,当真解了荞姐儿的禁足令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秋姨娘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抬头时已是感激的看着如蘅道:“那便劳慰姑娘了。”
如蘅笑着道:“姨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与荞妹妹是亲姊妹,还需用得着这两个字。”
秋姨娘温柔的颔首一笑,如蘅关心道:“只是今晚要委屈荞妹妹了。”
秋姨娘眼中一黯,温吞吞道:“姑娘明日能求情,便已是好的了。”
如蘅微微颌首道:“夜深了,姨娘也早些休息吧,莫要太焦心,明日一早我便去老祖宗那里。”
秋姨娘点了点头道:“好,姑娘也早些歇着,都是我,打扰姑娘歇息了。”
如蘅笑着摇了摇头,让簇儿送了秋姨娘出门。待秋姨娘身影没在软帘那边,如蘅嘴角笑意微微凝滞,眸子渐渐转冷,想从她这里替佟如荞求情?好啊,那她便好好的求一番,只不知她三房受得起受不起!
翌日,如蘅像平常一般梳洗了一番,略吃了些东西便朝宁寿堂去,小丫头们笑着簇拥小娘子进了正厅,便瞧着众人都已到了,而秋姨娘坐在末位,半是温顺半是提醒的看了眼如蘅。
如蘅笑着微微颌首,便坐到了佟如芜身边儿,时不时与婉姨娘,众姊妹说着话。
“老太太到。”声音刚落,便见大太太崔氏与二太太薛氏扶着佟母出来。
只见佟府身穿锦边绛纹满襟褂,齐眉勒着水貂嵌玉抹额,含笑对着崔氏与薛氏道:“都坐吧。”
佟母一瞧着身穿嫩粉六幅绫裙的如蘅便眯眼笑道:“昨个儿赏了一天的桃花还不够,今儿还穿的这嫩粉的来,倒是把外面的花儿都比下去了。“
小娘子头一偏,犹自羞赧的歪在佟母怀中,腻声腻气的撒娇道:“老祖宗。”
佟母笑着摸了摸小娘子柔顺的髻儿:“你这小猴子还有害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