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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丝落在糊了桃花玻璃纸的门窗上,一丝一丝沿着镂刻的纹路滑下来,渐渐凝聚成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啪”的一声,清脆落下。
回廊上的宫女内监皆双手垂前,低着头来去匆忙。天色晕晕沉沉,乌云犹如一张若有似无的网笼罩在皇城上空,坤宁宫仍旧如常,是的,当日皇帝下禁足令不过一日,便在夜里毫无预兆地下了解禁令,然而却又加了一条,留靖国府三娘子与宫中再多住几日,六宫皆对此惊诧不已,就是小娘子也晕着一个模糊地疑问,却从未问过佟皇后。
而这一切与佟皇后似乎并不意外,听到解禁令如听到禁足令一般,手中的棋子不过迟疑了片刻,便毫无思索的“啪”一声落了子儿,愣生生吃下了小娘子半壁白子儿,只留小娘子白着脸愣在那儿。
此时戌时三刻刚过,天儿早已阴沉的看不清,若不打着宫灯只怕都会跌了脚。
承和宫门口的甬道上人迹稀少,不过几个赶着回屋歇下躲雨的宫女,然而从甬道尽头落下的阴影里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数盏明晃晃的宫灯打在前面,将阴影驱散开来,沿着光亮看过去,明黄的銮轿缓缓而来,銮轿四角的金黄流苏在宫灯下犹显的温暖。
皇帝齐璿沉沉坐在銮轿中,微微阖着眼,眉间却从未舒展过,右手一圈又一圈地转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銮轿中点着两个暖炉,暖的了人,却暖不开銮轿中低冷的气氛。
銮轿外的苏培全虽冷的想缩个手,却还是肃肃谨谨的跟在銮轿旁,这几日龙颜不悦,什么时候都能放松。唯独这几日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着,不然那便不只是一颗脑袋的事了,跟了皇帝这么多年,这点儿他还是清楚的。
“苏培全。”
銮轿中骤然传出来的一声。惊得苏培全忙回神,恭敬地垂眉敛首:“奴才在。”
“前面可是快到坤宁宫了?”
苏培全诧异地一抬头,快速瞥了眼从未掀开的暖帘便又低头道:“回圣上,往前不远朝右一拐就到了。”
銮轿中沉默了片刻,便不高不低的传来:“去坤宁宫。”
苏培全压住了内心的疑惑。谨然道:“是。”
“摆驾坤宁宫!”
苏培全一甩拂尘,挺直腰杆儿撂了一嗓子,銮轿仍旧朝前走,苏培全身后一个看起来机灵的内监小声上前,压着嗓子问道:“师父,圣上不是说今晚留宸华宫么,怎么这会又改主意去坤……”
“嘭”的一声,苏培全一个拂尘敲在那小内监头上,抬头便瞪了一眼,小声斥道:“不要命的东西。万岁爷的心思也有你个奴才能揣测的?”
那小内监惊得脸一白,忙道:“奴才再不管了。”
苏培全快速瞥了眼宁静的銮轿,这才又警示了一眼那小内监,转身一甩拂尘便跟着銮轿前行,那小内监吓得愣了片刻,也忙扯着袍子跟了上去。
偌长的甬道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微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还有渐行渐远的銮轿发出的“吱呀吱呀”声。
坤宁宫灯火明亮,佟皇后消遣地靠在窗格下,左手握着一卷棋谱。右手捏着一枚墨玉棋子,动作略有些沉吟,微一瞥首看着手中的棋谱,眉间微微蹙着。似在思索,看神色倒是悠哉极了。
身旁的小娘子盘着小腿坐在对面,穿着烟雨朦然的墨画绫裙,绾着轻巧的少女髻,柔软的青丝搭在右肩,正捏着绣花绷子悬针走线。琉璃灯下的小娘子恬静极了,微微垂下的睫毛好像蝶翼轻颤。
然而看似平静无常的小娘子,你若凝眼仔细看去,却能瞧到小娘子手中的微迟,还有绣花绷上细微针脚的匆乱。
槿言静静伺候在一边儿,看着两姑侄安静自在,便不曾打扰,眼看着灯火微暗,便轻手轻脚地走到等下,拿起案上的小银簪,略微拨了拨灯芯儿,“噼啪”一声,骤然炸开了好一朵灯花,倒把槿言给唬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