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内,有一铁骑入城,一路策马扬鞭,惹得道路两旁的行人急忙躲避。
朱墨君抬眼望去,只见那名骑马军士虽尽力避让百姓,却丝毫没有让战马停下来的意思。
看盔甲制式,那人应出身于镇守帝国边关二百三十年有余的大夏边军,这支军队曾是开国太祖高皇帝于长城之下亲自点兵的雄师,却不知因何出现在这大同城里。
朱墨君不愿多想,也不再看那一骑远去的背影,忽然间,他觉得后颈有些凉,抬起头才发觉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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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汗帖木儿坐在马背上,腰间配着一把锋利马刀。
他望着辽阔的草原,望着匍匐跪地的一众官员,望着他手下这支屠灭草原大小部族,将那所谓黄金家族赶去西边贫瘠之地的精锐铁骑。
雪越下越大,落在这些铁骑衣上,却无一人将之抖落。
这辽阔的草原,便是帖木儿的校场,那数不清的旌旗,便是他统御草原,马踏中原的底气所在。
草原,终究不如中原王朝那般富饶。
这一场场大雪封疆,不知冻死饿死多少老幼青壮。
帖木儿挥着手,仿佛要把天上落下的雪花握住,他高呼道:“我草原的儿郎们,你们可记得中原大地上都有哪些名川大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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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朱墨君赶紧升起火炉,家中柴火不多,用得朱墨君很是心疼,平时省省没多大问题,可眼下再不取取暖,大概会染上风寒吧。
看着跃动的火焰,朱墨君不禁想到先生曾对自己说过,水最好烧开了再喝,可自家又不是城里的大户,舍不得用柴火烧水。
坐久了,便有些无聊,朱墨君拿起先生送给自己的那本图画书,慢慢翻看。
书上的确没有多少字,一页纸上图画占了大头,比如现在朱墨君看的这一页上便画着一个做着古怪动作的人,朱墨君来来回回翻看好几页,才发现这些动作是连贯起来做的,简单来讲就是双腿并拢,两手抱头,坐起而后躺下,此外在这页纸的右上角处有四个字,朱墨君认得其中三个,仰、起、坐,不过字认不全好像问题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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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黄山、峨眉山,庐山、华山、天河山……百年以前,我们还在这些山脉脚下纵马驰骋,比那更早时,我们的祖先,饮马黄河,饮马长江!”
大可汗,或者说,凉国皇帝帖木儿,驾着他的坐骑,从整齐排列,威风凛凛的铁骑旁慢慢走过。
他的声音雄浑而嘹亮,在草原上回荡。
“可是,那帮直到被朕赶出大漠草原之前,还自称是黄金家族后裔的腐朽蠢货们,他们不但背弃了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宏愿,还被那些羸弱不堪的南蛮子打得满地找牙!”
“因为他们,我们草原的儿郎,失了大好河山,失了中原富饶的一切!”
可汗抽出腰间马刀,刀锋直指南方。
“这一场雪下来,草原上会冻死多少人!他们可能是你们的兄弟姐妹,可能是你们的父母妻儿!”
“朕,本可以向那南蛮皇帝跪地求赐,当一条听话的狗,求那蛮子皇帝给我们过冬的施舍,可是,朕做不到!”
怒吼声中,帖木儿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朕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什么样的气没有受过,朕有多少次扔了面子不要,朕比你们所有人,都清楚!想想吧,想想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吧,想想他们可怜的样子,他们摇着尾巴,却啃不到骨头!好好想想,这些人是你们曾经的样子,也是朕曾经的样子!”帖木儿痛心疾首地喊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朕已经统一了草原,朕已经成了草原上唯一的可汗,唯一的皇帝!大凉的皇帝!你们!是我最骄傲的铁骑!是草原上最锋利的刀!”
“我们的祖先,是纵横天下的草原骄子,可有些人,却与那些污了黄金家族名号的蠢货们一样,还想着跪在地上,求那夏国皇帝的施舍,苟且过活!”
“这些人,只是一条条跪舔主子的忠狗——狗,是练不得武的,因为他的骨头都是软的!”
帖木儿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依旧浑厚,他刀尖指着南边,目光也随之眺去,双眸之中闪烁着炽热的凶光,丝毫没有因铺天盖地的雪花而冷却。
“朕,自诩为成吉思汗的继任者,为的不是龟缩在这草原上,苟且求活。”帖木儿掉转马头,再次从他的雄师旁走过,“你们,我草原上的好儿郎,是在苍穹展翅的雄鹰,是地上驰骋的群狼,不是摇尾乞食的狗!”
他翻身下马,对着天上苍穹怒目而视,他把马刀收入鞘中,在万人注视中,怒吼着向天出拳。
声声如雷。
他每出一拳,双腿便扎进雪中更深处,天上飘飞的万千雪花,都被他的拳罡融成雨水。
漫天大雪,竟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他继续出拳,身下雪地竟也化了,而天上刚要降下的大雨,都在他一记记拳罡中蒸发殆尽。
人群中,不知谁忽然高呼一声:“大凉万岁!”这呼喊声便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涌起,声势震天,仿佛要将大地撼动。
帖木儿看着他的臣子与将士,嘴角咧笑,待呼喊声平息下来后,振臂高呼:“在我们牧马中原以前,就让朕看看你们这些儿郎的勇气,先随朕屠灭一城,为伟大的成吉思汗祭旗!”
“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