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缓缓而来时,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因为共事多年,她们从未见过如此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巫涅,此时的他,就像褪去了少年的外壳,而释放着成熟男子的魅力。
这样一个俊秀的美男子,拿来采阳补阴,真是暴殄天物啊!水涟漪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不禁说道:“小涅儿,可要当心啊,宫主已经等你多时了!”
巫涅没有应声,他进入琉璃密室的时候,却因为水涟漪那略带同情的目光,而变得有些烦躁。幽暗阴森的琉璃密室内,到处充溢着紫黑色的毒雾,巫涅感觉到这是自己进入琉璃密室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有种刺骨的疼痛感,若非是自己的内力减弱了,又岂会步
步艰难?
走到黑色屏风前,巫涅有些透不过气,这里的毒气太过浓郁,自从不久前为白之宜采阳补阴,内力减半,所以现在抵抗琉璃密室内的毒气才会变得有些吃力。
“宫主!”巫涅挺直身子,故作镇定的走到寒石床前,柔声说道。白之宜正盘膝而坐,一身白色丝袍,似要与她的皮肤和长发融为一体,刚刚三阳融一完的她,更是神采奕奕,肤若凝脂,她睁开眼睛的瞬间,贪婪而又迷离:“涅儿,我说
过,我不想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宫主,漆昙已为我调理多时,相信宫主这一次必定会万无一失,大功告成!”巫涅低声道。白之宜点了点头,轻轻一挥衣袖,扇走些许浓郁的毒雾,示意巫涅坐下,而巫涅又并非是初次,他似乎很有经验的坐了过去,开始低头解开衣衫,却又如同初次那般,不
敢抬头瞧上一眼,只是脸色苍白,目光躲闪。白之宜眉头一皱,骈起食中二指抬起巫涅的下巴,冷声道:“涅儿,你为何如此焦躁?若是不愿,我大可再寻找比你更加合适的人,若是不够专心,另有心事,倒不如再换
个良辰吉日!”
巫涅急忙恭声道:“对不起,宫主,是我一时分心!”
白之宜放下手臂,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巫涅轻点一下头,缓缓闭上了双眼。白之宜开始逐渐释放出千寻七镣的真气,丹田内鼓荡的真气阴寒如冰,一经内气催动,她身后墙壁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纠结在一起的曼陀罗花枝蔓便犹如纠缠在一起吐着信
子的毒蛇扭动而来,似是嗅到血腥邪恶之气,这些曼陀罗纷纷蠕动着喷涌出紫黑色的毒香,似是越兴奋毒气散发的就越浓郁。它们彼此纠缠,不断地盘旋,在白之宜和巫涅的头顶,包裹成一顶黑色的天网,罩在上方,从那纠缠蠕动的枝蔓缝隙中,看不到他们半点身影,只有浓郁的紫黑色毒气在
不断地蔓延。藤蔓尖端的花苞在黑暗中纷纷盛放,从花心中喷涌出紫黑色毒香,缭绕的毒气受气机牵引,被缓缓吸入白之宜的体内,壮大滋养着体内已修成的四色七獠真气。随着毒香的吸入,她整个人的皮肤表面都渐渐涌起如曼陀罗花般的紫黑色纹路,覆在了她背后本就出现的黑色曼陀罗花的咒印上,延伸到肩膀以及腰上的咒印,都被覆上如同流动
着黑色鲜血的脉络。在第一次用巫涅采阳补阴时,白之宜便已明确如何突破,只是那时巫涅的身体承受不住顺着千丝万缕草流入体内的七獠真气,但是现在,白之宜已经打算弃车保帅,只要
用第四重绿的真气,加上至阳真气,在此期间练功,定能突破第五重紫!只见白之宜双手合十,体内逐渐涌现的红、黄、蓝、绿四色真气居然开始缓缓融合,而中心处,一抹微弱的紫色光芒从四色中挤出,但明灭不定,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的灯火,而那些散发着毒香的曼陀罗枝蔓就像嗜血的毒蛇般在蠢蠢欲动。最后紫色淡去,只剩下绿色真气不断地强大,吞噬了红黄蓝三色真气,她猛然一挥手,只见曼陀罗花藤蔓将巫涅的手脚缠住,腾空吊起置曼陀罗花藤网之下,死死扣进皮
肤的疼痛感,和曼陀罗花毒香的浓郁,令他有些窒息,即便已经刻意隐忍,仍能听到他不受控制的微弱呻吟声。白之宜那生出尖锐指甲的双手不断地挥动着,就像灵巧长蛇一般的千丝万缕草,便缓缓朝着巫涅蠕动而去,一瞬间,犹如万千触手,紧紧地缠在巫涅双腿之间,从体内蔓
延出更多的千丝万缕,连接到白之宜的体内。随着七镣真气的鼓动,千丝万缕草的叶脉就像人的血脉,开始无限扩张,不断地鼓起,等到阳气过继到白之宜的体内时,又迅速缩了回去,如此开始反复,令二人大汗淋
漓。与此同时,白之宜体内的真气又不断地在被剧毒曼陀罗的毒香洗礼,融合,不断的滋养着强大着千寻七獠的真气,而毒香的侵袭,也令翠绿色的千丝万缕草逐渐变作紫黑
。白之宜的身体亦在剧烈的颤抖着,额头上全是汗珠,而这些汗珠全都带着淡淡的紫黑色,而她鼓起脉络青筋的面庞此刻扭曲而又丑陋,表情却又如同饕餮吞噬着世间万物
而有着的满足感。随着时间的推移,白之宜的全身都变得乌黑青紫,在大量的剧毒和阳气的涌入下,那原有的绿色真气瞬间四分五裂,分别化作红、黄、蓝、绿四色彼此纠缠,交相呼应,忽而从中涌出一团紫色真气,明灭流转,仿佛要从逼仄的甬道挣脱,不断地扩张,膨胀,在充沛毒源的滋养下光华大作,逐渐吞噬了其他四色真气,由内而外将她紫黑的
身子照映得宛如一块紫色水晶。最后,在二人同时释放时,又受到白之宜七镣真气的牵引,释放出毒阴之气自万缕千丝钻入到巫涅体内,蔓延至他的全身,一瞬间,巫涅原本白皙的身体开始发黑发紫,
整个巨大的琉璃密室内回荡着巫涅痛苦而又隐忍的惨叫声。七獠真气搜刮着巫涅最后的纯阳真气随着千丝万缕草进入体内让那紫色真气膨胀到极限,在迅速破裂,散碎的紫色真气像是流星飞速划落四周,顺着枝蔓的缝隙流出,化
作支离破碎的残影,随着巫涅一声剧烈的惨叫,统统消失。盘绕在头顶、不断喷涌毒雾的曼陀罗花,仿佛全身精气都被吸干一样,一条条黑色枝蔓慢慢变得灰白枯萎,停止了蠕动,瞬间化作飞灰散落,如同白雪落满尘埃,在巫涅
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寒石床上后,覆满全身,就像翩然入梦醒来痴,倾尽半生悟空迟,入骨尘埃三分雪,坠入六道难回头。采阳补阴以阳衡阴,达到阴阳合一的真气就在那一瞬间突破了第五重紫,黑色脉络瞬间消散,只剩下后背蔓延至肩膀和腰间的黑色曼陀罗花咒语清晰可见,而她的眉心之
间,赫然出现了一朵黑色曼陀罗咒印,就像盛开的诡异的花,在释放着邪恶的妖邪之气,令她本就邪恶的双眸变得更加嗜血。白之宜看着自己的双手,仰天大笑几声:“我终于突破第五重紫了,我终于练成了千寻幻法,我再也不用吸食别人的内力了,因为普天之下,除了杀流幻,本宫主的内
力便是天下第一,再也不用担心反噬,再也不怕嗜睡,再也不用吃那恶心的心脏了,哈哈哈!”
“恭……恭喜……宫主……”
听闻这干枯嘶哑的声音,白之宜缓缓低下头去,她的眼睛看着此时奄奄一息的巫涅,没有一丝怜悯,就像在看一只无法觅食的老鼠只能等死那般的厌恶和冷漠。
这个曾经神采奕奕、俊秀中又带着成熟稳重气息的少年,如今变得干枯、丑陋、只剩下皮包骨的单薄,如今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这一次,白之宜没有为他驱毒疗伤的打算了,她的眼睛,冷漠的就像一块寒冰:“你,还有什么用处呢?”
巫涅的身子一震,浑浊的双眼刹那间变得如同一潭死水。“如今,你既没有武功来为我效力,也没有俊美的容貌让我赏心悦目!你现在不过是个干枯柔弱没用的废物,你既不能替我杀了皇甫青天为我报仇,也不能活捉皇甫三兄弟让我三阳融一,更没有为我把失踪的百里香找回来,也再没有能力做我的左护法,替我夺得万里江山。你就像活着的骷髅,即便做成死士,轻轻一击,也会灰飞烟灭,如
今,你已经一点用处都没有了,但是曼陀罗宫不会留着废物,而你定不想这么痛苦的活着,不如,本宫主念在你是我的义子一场,给你一个解脱!”如果不曾爱过,眼角流下的那滴黑色的血泪是为何?如果不曾恨过,这双曾经充满爱慕的眼睛变作死水一潭又是为何?如果不曾后悔过,濒临死亡的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全
是对自己微笑的母亲又是为何?
巫涅轻叹一声,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干枯嘶哑的声音:“多谢……宫主……为涅儿着想……看在我……为你……倾尽了……一生的份上……宫主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冰冷的语气没有一丝怜悯。
“我……巫涅……自知不孝……对不起我娘……死后……我恳求……宫主您……能够……把我的尸体……葬在我娘……的坟旁……”
“我答应你。”
巫涅艰难的转动着眼球,看着白之宜,嘴角勾出满足的微笑:“我……死而无憾……宫主……动手吧……”白之宜将手缓缓的覆向巫涅已经干枯的脖颈,轻轻一捏,那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巫涅呢喃的声音中,戛然而止,她没有半分不舍和迟疑,只是巫涅临死前最后的呢喃,令
她有些感叹。
我会看着宫主你……坐拥天下……完成心愿……
这个世间,最后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人也彻底的消失了,忽然之间,白之宜的心底有些空落。
“涟漪!”她轻轻喊道。
门外传来水涟漪的声音:“宫主有何吩咐?”
“巫涅的心愿,是葬在巫溪的坟旁,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吧!”
水涟漪的身子轻轻一震,又喜又悲,喜的是,白之宜终于突破了第五重紫,悲的是,自己与这个小涅儿也算是斗嘴了小半辈子,忽然间他不在了,还真是让人有些难过。水涟漪绕过黑色屏风,来到寒石床旁,先是恭喜白之宜,随后她便看到巫涅干枯的尸体,即便如此,他还是与其他的干尸不同,他只是像一个无比瘦弱的人,身体虽然紫
黑,却依稀可见他曾经俊美的容貌,他就像睡着了,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眼角下两行黑色的印记,难道就是流下的眼泪吗?水涟漪暗暗叹了口气,一边扛起巫涅轻如鸿毛的尸体,一边在心里叹道:小涅儿,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下场。方才还
见你活生生的进来,不过两个时辰,你就变作一具尸体了,正是大好年华,真是悲哀!看着巫涅最后的痕迹就要消失在这个世上,白之宜不免也觉得有些五味杂陈,但是一想到自己突破了第五重紫,这份喜悦便瞬间取代了对巫涅的仅有的那一丝并不能称作
情感的感知。就在白之宜想要使用紫色真气时,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无比沉痛,就像被千万根针封住了心脉,使不出一点真气,她的眼睛瞬间冒出狠厉的凶光:“传令下去,本宫主已经
突破第五重紫,但要闭关三日,调理体内真气,任何人都不得前来打扰,待你葬好巫涅,便速速来替本宫主守关!”
“是!”水涟漪应道,随即出了琉璃密室。白之宜捂着自己的心口,表情有些扭曲:“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明明突破了第五重紫,却好像被什么阻碍了一般而不得使用?为什么?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