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面上微喜,赶忙带着幼萤走入宫门了。
院内仍是还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幼萤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人。雪下得很密,很厚实,一脚踩上去,立马有雪水渗到鞋子里面。
幼萤冻得打了个哆嗦,脚后跟已是一片刺骨的冰凉。她咬着唇不敢声张,只得将脚轻轻踮着。
钻心的凉意刺痛着小姑娘的脚板,姜幼萤很想停下来,却害怕受了责罚,脚下仅是顿了一顿,又慌忙小碎步跟上。
忽然,素秋姑姑在一扇门前停下。
这俨然不是太后的寝居,房门尚有些朴旧。幼萤疑惑地眨了眨眼,便听对方冷冰冰地道:
“太后娘娘方才身子不爽,已经歇息下了。便由奴婢代太后娘娘说些话。”
素秋太后身边的红人儿,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腔调。幼萤点了点头,抬起一双乌黑的眸。
一看见那双眼,素秋就有些恍惚了。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姿容出色的女子。可无论是先皇的绫妃,或是现在后宫里头的梁娘娘,都不及眼前这姑娘生得水灵。
她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清雅俏丽,虽未施粉黛,却是榴齿樱唇,只叫人心生了许多欢喜之意。
可那样一张清丽的小脸儿,却偏偏长在一个下人身上。
素秋姑姑暗暗叹息一声,将那丫头的手牵过来。她穿得很少,手指冻得稍稍泛了紫。素秋低头瞧着她那一双柔荑,忍不住轻轻抚了一抚。
肌理细腻,骨肉匀称。
若非要说出个不是,便是她那手指关节处,有两处红紫色的冻伤。
“太后让我唤你来呢,倒也不是为了旁的事。你也知晓,如今皇上迟迟不愿踏入后宫。日子一久,前朝后宫都有了许多不满,你我身为宫里头的下人,自当替主子分忧,你说是不是?”
幼萤被她握着双手,只觉得对方的手掌十分暖和,一时出着神,全然没揣摩着对方言语中的深意。
见她点了点头,素秋姑姑又笑了。
“真是个好孩子。”
发鬟被人轻轻摸了摸,幼萤又听见她说:
“我先让人带你去沐浴,而后再挑几件干净合身的衣裳。皇上如今应是歇下了,我先教你一些活儿,明日再带你过去。你模样俏,莫太害怕皇上,去了坤阳殿,记得处处都要小心些。”
幼萤震愕地瞪大了眼睛。
素秋姑姑这是让她……
不等她往下想,对方接下来的话便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
“沐浴罢,记得擦些香粉,明日我会让人给你备个香囊,囊中有些催情的料子。皇上说要什么,你便顺着他去做,受不住了也莫要推却。”
素秋握实了她的手,“你也放心,只要你好好将这件事做了,太后娘娘自然不能亏待了你。到时候赏你些银两、放你出宫,岂不是比在采秀宫要快活许多?若是有幸被皇上看中,再赏你做个主子,姑娘这好日子,转眼便就来了。”
她温声哄着,幼萤却渐渐红了眼。
方温暖的手指一寸寸转凉,姜幼萤咬着发白的下唇,感觉浑身都变成了冰块子,胡乱被人敲打着,铸成那锋利却脆弱的冰刀。
她前脚刚逃脱了怀康王世子,后脚便迎上了那未曾谋面的暴君。
幼萤想反抗,素秋姑姑的一番话却说得十分漂亮,末了,用那万分逼仄的目光直瞪着她。
她这副身子,向来都是拿来用的。
少女被人带去了浴池,水雾朦胧前,是几个衣着简单的宫女。幼萤垂下双眸,乖顺地脱了衣裳。衣料子轻悠悠地落在脚踝处,她只着了件肚兜,红着脸站在水池前。
其中一名宫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满意一笑。
模样是上上乘。
身子骨也是极好的。
乌黑柔软的发披在肩上,露出来的一截雪肩圆润洁白。宫女眼中有淡淡的惊羡意,按着素秋姑姑的吩咐,将那《花柳本》递了过来。
所有花柳本,便是春宫图。
“姑娘,先沐浴罢。”
对方瞧了眼她小臂上的守宫砂,温和而道。
幼萤僵硬地点点头,热水温暖,终于让她被冻得发颤的身子找了些知觉。谁料,她刚没入没多久,那宫女竟也跟着跳进了池子。
姜幼萤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
对方抓住她的胳膊,让她趴在水池的边缘,一边小心给她擦洗着,一边逼着她去看那《花柳本》。
幼萤没有吭声,将冻伤的双手轻轻浸入那温水里。池面上撒了些玫瑰花瓣,她随意地抓了一片,在手中揉捏。
看着那《花柳本》,她愈发心不在焉。
这些东西,花馆里的妈妈都教过她。
幼萤冰雪聪明,什么都学得快,包括这些。
那宫女也是极懂行的,毛巾沾了水,便往幼萤的身上拂去。
她的身子本就干净,像玉一样。
温热的水洒在少女的肩头,小宫娥将幼萤的鸦发拨到一边儿。那是一片令人心惊的雪白,那肌肤,像是被上好的牛乳浸泡过般,月色落下,让她的雪肤透着莹白的光。
花瓣下的身姿更是袅娜。
这一回,轮到小宫娥红了脸。她靠近了些,姑娘的身上很香,竟将花瓣的香气遮掩住。那香气似乎是从骨头里传来的,一点一点,顺着水雾往上漫。
幼萤很羞,轻轻推了宫女一下,示意道:我自己来。
宫女摇头而笑:“姑娘先看会儿本子,您明儿个是要去见皇上的,今日务必要洗干净了。一会儿奴婢再给您用些香,姑娘受着点儿。”
见皇上。
一时间,耳边又响起了柔臻姐姐的话:
“昨日陈美人跑到皇上那里,谁料却被皇上砍了头,血淋淋的身子被人抬了出来,那场面好生惨烈……”
想到这儿,少女的身子猛然一颤,宫女止住了手,问道:“姑娘可是疼了?”
幼萤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