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
如此一声怒吼,让大太监的身子冷不丁一抖。莫说是旁人,就连肖德林也都没有见过皇帝这般愠怒的模样。只见少年薄唇紧抿,双手紧攥成拳,其上似有青筋突起。他走出房门时,恰有冷风拂面,吹鼓他有些宽大的袖袍。
一双圆目怒瞪,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这一声,吓坏了候在院子内的柔臻。她以为是阿萤惹恼了皇帝,一直提心吊胆的女子只觉眼前一黑,两腿竟有些发软。
“皇上,您……”
您这是怎么了?
肖德林也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忙不迭走上前去。方欲一探究竟,又听见一声“嘎吱”响,刚阖上的房门被少女轻轻推了开。
姜幼萤站在门边儿,不知是不是发烧烧的,她的脸有点红,眸色柔软,如同掺了水一般,此时正望向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皇上、皇上突然发了好大的火……
院中之人与幼萤一般,皆是战栗,只见少年冷目一扫,径直走向这里的掌事姑姑。
“你便是采秀宫里管事的?”
姬礼睨了一眼她的打扮,面色不虞。
姑姑吓得面色苍白,点着头走上前:“皇上,正是奴婢。”
她穿得厚实,即便是站在这瑟瑟冷风里,唇色仍是饱满。姬礼看得有几分厌烦,冷着声问道:
“采秀宫就是这般对待病人的?!”
掌事姑姑面色一滞,下一刻,立马明白了皇上方才所言为何意。
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膝盖立马落了地。
见着她跪,院内其他宫人也赶忙跟着跪了地,一道道膝盖钝痛声,却未让皇帝面色缓和半分。他沉着脸,细密的睫羽如小扇一般耷垂下,微微遮挡住了阴沉的眸光。
姬礼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
“病人的屋子就这么冷?”
掌事姑姑瑟缩了一下身子,却是不敢吭声。肖德林悄悄看了一眼皇上紧拢着的眉头,上前朝女子轻斥了声:
“皇上问你话呢!”
“奴、奴婢……”
她跪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不是奴婢苛待姜姑娘,是采秀宫着实、着实没有炭火啊!”
采秀宫是什么地方,皇上不可能不知晓,此乃后宫中的“第二冷宫”,衣食炭火皆用的是宫里最下下等的那一批。妇人心中企盼着,以此能将皇上蒙骗过去。
毕竟皇上一向连娘娘们的事都不管,怎的又会突然关心起采秀宫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来了呢?
后一句话,她说得万分恳切,却是让柔臻的心一提。
她张了张嘴唇,很想反驳掌事姑姑,她明明在茉荷的屋子中,看见了用不完的热炭。
“皇上,”见他眉心蹙意稍展,妇人又情真意切地补充道,“皇上,采秀宫每个月分得的炭火虽有些少,不过姜姑娘的事也是奴婢的失职。奴婢这就将屋里剩下的炭火给姜姑娘送去……”
“炭火少?”
掌事姑姑小鸡啄米般点头。
姬礼挑了挑眉,眸色如墨一般幽深,让人瞧不出眼底的情绪。
“怎么还没炭了呢,是采秀宫的人太多了么?”
“是……还望皇上谅解。”
这还不好办?
“肖德林。”
“奴才在!”
“去每间屋子里搜,炭火最多的,给朕找出来,杀了。”
闻言,院内宫人面色皆是一骇。
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就是解决有问题的人。
姬礼深以为然。
瞧着掌事姑姑苍白的面色,姬礼轻轻一哂。
“既然炭火不够分,那就把多余的人杀了。这样,每个人都有炭火了,不是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少年独有的温雅感,如同上好的墨条在素白的宣纸上轻轻划过,却让幼萤握在门把手上的右手一僵。
她还未回过神来,便见一人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苍白着小脸儿扑上前。
“皇上、皇上饶命!”
叫声凄厉,让宫人纷纷抬起双眸,这开口之人,不正是最受掌事姑姑宠爱的宫女茉荷吗?
茉荷失神落魄地上前,“皇上,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这就将炭火给姜姑娘送去。奴婢今年不再用炭了——不,奴婢以后都不用炭了!”
“呜呜呜,皇上,放过奴婢吧……”
院子里的雪还未扫净,茉荷重心不稳,一脚摔在雪地里,模样十分狼狈。
围观者忍不住在心底唏嘘。
茉荷虽然生得不似姜幼萤那般貌美,可却也是个长相玲珑清秀的,她比姜姑娘爱美上许多,平日里最爱精心打扮,每每那胭脂水粉都要涂上个好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