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呐!”要是苏子仲在蒲草的位置,早就将年轻斥骑斩了,可蒲草和那个年轻斥骑就跟闹了别扭的情人似的,一个跑一个追。若把蒲草手中的绞酋换成鲜花,说不得更像一些。
蒲草有些发懵,下意识地冲势借着将绞酋砍向年轻斥骑的后背,蒲草用力过猛,险些失了重心,准头也自然歪了,绞酋擦着斥骑的马尾划过去,落了个空。
“撞他!”苏子仲看得着急,要是平时早把蒲草拉下马来自己上了,奈何蒲草离他有些距离,鞭长莫及啊。
斥骑拼命鞭马跑出一大截,蒲草马术本就不精,苏子仲让他撞,手忙脚乱地控着马兜个圈子想继续追上去,这一耽搁,又被落下一截。
一阵刀风呜咽着在耳后响起,蒲草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后面逃过来的睦军斥骑顺手一刀取了性命,苏子仲剑扔了出去,暂时也没了趁手的兵器,只得从马上高高跃起,扑到蒲草的马背上,将蒲草的身子带偏,堪堪躲过致命一刀。
“啊!”苏子仲一声痛呼。
“啊--呃!”这一声来自身后,蓝鸢甩出的套马索精准的套在睦国斥骑的脖子上,将挥刀军卒拉下马,拖在马后带远了。
好在苏子仲修为不赖,忙乱之中将蒲草救下,又倾力扭了一下身子让过了要害,只是右臂中了一刀。
两人同乘一骑,苏子仲疼得直吸凉气。出发前苏子仲穿的是半身甲,只能护住前胸后背,胳膊上没有甲叶遮挡,生生吃了一刀。
蒲草想要勒马查看苏子仲的伤势,苏子仲一夹马肚,怒吼:“仗没打完停什么停,死不了!你他妈以为是打雪兔呢!”
待经过一匹无人的战马,苏子仲跃了出去,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再次去追逃跑的斥骑。
苏子仲的胳膊一片殷红。
绿柳拍马经过蒲草,冷冷地说道,“如果公子有事,我必将你剁成肉酱。”
厮杀来的快去的也快,除了为减少伤亡刻意放走几个睦军,留给朱幼植痛快痛快,苏家堡带出来的堡丁无一损伤,苏子仲竟是唯一受伤的一个。
若不是蒲草走神,以苏子仲的身手,再多来一倍的睦军,苏子仲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堡丁们打扫战场,将睦军斥骑和马匹的尸体搬入细峡内,否则后续的睦军看见了早早绕开,草甸平坦广阔,想全部拦住又得多费许多功夫。
红棉在给苏子仲包扎伤口,蒲草走到苏子仲的身边,嗫喏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娘兮兮的,兄弟之间说这话!”苏子仲忍着疼,伸出左手。
蒲草伸出右手与之相击。
“第二次了啊,苏子仲你有完没完。”蒲草上次跟苏子仲击掌,被甩在河里还不怎么痛,这次他娘的又被抡起来摔在地上。
“呸呸呸,”蒲草吐着嘴里的草渣。
只是这一次,蒲草没有骂那句三多集流传最广的粗话。
蒲草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摸出金先生配置的金疮药递给红棉,红棉虽然生气蒲草害得自家公子受伤,可这金疮药的效果可是有目共睹的,之前从洛陵回来,但凡有点小伤,敷了第二天便能结痂。
红棉不好将蒲草揍一顿出气,把气撒在金疮药上面,一使劲倒了大半瓶。“哎哟,这手一抖就洒了大半,也不知道纪大公子心疼不心疼。”
蒲草就当没听见红棉阴阳怪气的语调,赔笑道:“不心疼不心疼,红棉姑娘只管使。”
红棉给苏子仲扎好口子,去与绿柳等人汇合,第二批逃兵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各个方位都要有人盯着。
“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砍下去。嘶---帮我胳膊上的带子背到脖子上去。”苏子仲打算把右臂吊在脖子上,垂下来一碰就疼。
蒲草将带子系好,不敢看苏子仲的眼睛,“苏子仲,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真下不了手。”
“我记得你说过,等霍先生金先生老了,你来伺候他们。你还说过,等门房老李走不动路,你将接他的班给他炖肉煮酒,如果今天你死了,这些事情谁来做?”
“你千里迢迢来到大雪山,就为了能活下去。难道你甘心糊里糊涂葬身在大草甸上吗?”
“是不是觉得很残酷,要么你死,要么我活,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你清醒一点,这是战争,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再问你,如果我因你而死,你会不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许多事情,别人教是永远教不会的,你得记着,活下去,才有未来。”
“蒲草,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无论面对火海刀山,还是无间地狱,只要我们坚持活下去的信念,那就管他娘的,劈一刀斩上一剑再说!”
苏子仲单手用力抱了抱蒲草。
蒲草沉默。
战争是男人最快的成长方式,接下来的几波战斗,蒲草再无丝毫犹豫和怜悯,出六刀,杀四人。
满身黑血的少年,依然会对着破碎的尸体呕吐,吐完了另一位少年吊着胳膊的搂着他,一起抬头仰望在高空振翅的雄鹰,柔风卷着草浪,两道笔直身影如山如阜。
“我要好好活着,为了那些希望我活的更好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