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帐外果然守卫严密得多，士卒散落得站成一个圈，将营帐围于其中。好在我随军日久，刘邦这些贴身的侍从短兵也大都知道我的身份，几名士卒正欲见礼，见我手指竖于唇前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便都悄悄的退了下去。</p>
我则悄无声息的走到帐后，开始听壁角。</p>
只听得帐中一人细声言道：“刘将军，我家丞相此番遣我等来此，可是诚心诚意想与将军合作。二世暴虐无行，我家丞相也恨之已久，不过是未得时机而已。丞相曾言道，遍观中原义师，唯有刘将军与项羽有王者之相，但项羽暴虐成性，动辄屠城，非是可托大局之人，倒是刘将军仁义为怀，大军过处秋毫无犯，是位忠厚长者，这关中之地若得将军护佑，也算是民得其主了。”</p>
帐内静了一会儿，刘邦一直没作声。</p>
那人又道：“武关险峻，建关以来便未曾失守一次，只怕将军也未必有把握能一鼓而克吧，未若与我家丞相联手，里应外合，两家共分关中，岂不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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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听得刘邦沉声道：“两位暂请别帐休息，此事容我再思虑一二。”</p>
那人道：“是，还请刘将军三思。”然后是一阵细微的悉嗦之声，想是起身退了出来。我探头望去，却见是两人身影一前一后走出了刘邦的营帐。</p>
“吕公子。”有人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我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宽袍大袖，丰神如玉的张良正立于我的身后，星光之下，他的目光明亮而清澈。</p>
被人发现听壁角总觉有些尴尬，正想寻个什么借口应付过去，只听得帐内刘邦大声道：“来人，将张先生给我请来。”</p>
张良低声笑道：“倒是巧，吕公子不妨便与在下一并进去吧。”说罢，袍袖微摆，向帐内走去，我微微迟疑了一下，也随后走进了大帐。</p>
刘邦见张良身后跟着我，微怔了一下。但他这大半年来也渐渐习惯了我一身男装在军营里晃来晃去，便也未太在意，摆了摆手道：“子房，坐。”张良微撩袍角，在刘邦的下首跪坐下来，微笑道：“良闻适才有秦廷使者来见沛公，不知是朝中哪位大人所派？”</p>
“阉竖赵高。”刘邦叹了口气，皱眉道：“若是别人还好，偏偏是他。刚才这人自称是赵高府中门客，跟我说什么赵高久欲举兵反秦，只是一直未得机会，想与我军合作，内外接应，共图大事，嘿，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想着赵高那厮阴狠狡诈，这回又不知是出的什么鬼主意，倒是不要上他的当才好。”</p>
张良微笑道：“巨鹿之战后，秦廷已如风中之残烛，赵高身在二世身边，想必更清楚事已不可为，所以要急着为自己寻找后路了。”</p>
刘邦眉锋一动，道：“子房的意思是，赵高真的有意与我们合作。”</p>
“我军已至武关之下，不管是真意假意，都与我军无害，倒不妨同他虚与伪蛇，”张良沉静地道：“若事成，我军可顺势入关，直进咸阳，到时赵高手里那点人马当然无法相抗，我军可顺势扑灭此贼。若事不成，也可乱秦人军心，有赵高那贼于后掣肘，自然于我军大有好处。”</p>
“嗯。”刘邦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子房此言有理。”却又道：“不过我还是担心其中有什么诡诈之处。”</p>
张良微笑道：“既是谈合作，自然是要有条件。如果我们的条件是要赵高杀了秦二世。那么他既已弑君谋位，就算有什么阴谋，最后自己也脱身不得。若是他不肯，那么显见其中有诈，大家也不必谈下去了。”</p>
“子房这话说得好。”刘邦一拍大腿，终于面露喜色，道：“待明日我便以此去试那二人。”</p>
“夫君，吕稚愚见，此次与赵高约分关中还当私密些为好，”我跪坐一旁听了良久，见他二人的谈话已告一段落，便轻声道：“毕竟赵高其人罪大恶极，天下之人皆恨之入骨，若知夫君与其定有私约……”我顿了顿，不再说下去，心时也知道以刘邦和张良的智慧也不必我再说下去，便知其中的意思。</p>
“吕公子此言甚是有理。”张良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下道：“沛公有望异日为王关中，此时更当爱惜羽毛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