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奔波,加上一夜未眠,让人实在疲倦到极点。樊哙走后,已是傍晚,我一点食欲也无,只想躺到榻上闭目养神。原以为心神烦乱,定然是睡不着的,却不料仅仅片刻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再睁开眼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深夜时分,屋内一片漆黑,也不知究竟到了几更。</p>
微微挪了挪头,只觉得肩背酸软,一阵口渴,迷迷糊糊便摸索着起来倒些茶水喝。自随军后,身边一直没有丫环,又不方便由男人贴身伺机,早也习惯了一切事都自己动手。</p>
指尖忽的碰到一件物体,软中有硬,像是人的**,我一惊,跌跌撞撞地自榻上爬下,点亮了油灯。举到榻前一看,居然是刘邦合衣睡在榻的外侧。想是睡得很沉,连我刚才这么大的动作都没有把他惊醒。</p>
我手举油灯呆了半晌,便轻轻吹熄了油灯,披着一件厚袍走出了屋子。屋外守夜的卫卒似乎也有些犯困的样子,听到我推门的声音猛地一下惊跳起来,又赶紧站定。</p>
“沛公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问道。</p>
“呃……侯爷是二更时分到的,看公子已经睡了,便没让我们叫醒公子。”那卫卒小声道。</p>
我沉默了一下,道:“知道了,你在这儿守着,莫让人吵醒了沛公。”然后裹紧厚袍,向二哥从前的卧房走去。因为怕麻烦,我仍住在从前住着的院子里,如今被刘邦占了,我又不愿与他共居一室,只好去二哥的房里睡了,只希望二哥卧室被褥齐全,能让我混过这一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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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刘邦这么一惊,原先的睡意一点也无,就算二哥房中睡榻比我房里的还要宽大舒适,我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想着刘邦半夜来这里的意思。</p>
先是张良,后是樊哙,然后是他自己。换作一般女子,分寸拿捏到这个地步,想必也该放下身段了吧。可我不想见他,实在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灰心。生气还有气消之时,若是心如冷灰,却又怎么能重暖呢?</p>
一个人幽幽地叹了一声,我骨子里还是一个现代的女子,就算理智上知道在这时代三妻四妾原是平常事,但当真亲眼见到时,仍然难以接受。刘邦,一个不能视我为唯一的男人,又怎么值得我一心一意地待他?</p>
辗转反侧了许久,直到天色微明,方慢慢睡去。再醒来之时,天日已高,净面更衣已毕,出了屋子叫来卫卒问道:“沛公可起了?”</p>
“起了,”那卫卒回道:“侯爷天亮即起了,在公子门前站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就走了。”</p>
“嗯。”我点点头,心里忽地一松,若刘邦还在,我一时可还想不出该用怎样的神色和他说话呢,道:“知道了,你去将审将军和萧将军叫来。”卫卒去后,我随意地在园中走了走,转到园门前,忽听到一阵孩童的哭声,循声而去,竟是子婴的那名婢女未晞哄着那个叫舜儿的小女孩。</p>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我伸手摸了摸舜儿的小脸。</p>
“公子。”未晞见到是我,惊得一下子跪了下去。</p>
“起来吧,别把孩子吓着。”我微笑了一下,道:“怎么一大早就哭了?”</p>
“禀公子,小姐自小每日清晨都由大王亲自喂她百英露,今天早上既没有百英露,又看不到大王,所以哭得凶了些。”未晞垂头回道。</p>
“百英露?”我诧异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指一种野蜂蜜调出的水。这时代自然不会有什么养蜂之事,所有蜜水都是取自野蜂,取蜜时既要冒着被螫的风险,取得的量还少,所以虽然还不算很稀有,却也相当的昂贵了。这孩子虽幼失父母,但子婴疼她更胜亲子,想必生活得相当优裕。不由点头叹了一声道:“未晞,你待会让府里的士卒去市上买点百英露,就说我说的,买最贵的那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