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年我在沛县由小小书吏一路做到了功曹掾,俸禄也多了一倍,虽然乡亲们都说rì子越来越难过,但我好歹算是公门中人,偶尔收收小钱之类,倒也不愁无法度rì。夫人替我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萧禄,小的叫萧延,一家子也过得和和美美。那个单父的小女孩虽然让我印象深刻,但渐渐也就抛到脑后去了,毕竟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不可能和我的生活有什么交集的陌生人而已。</p>
和我没有关系。</p>
直到那天吴县令将我唤到书房,嘱咐我在县城里找一套大宅子,又格外叮嘱风水一定要顺,位置一定要好,宅子一定要大,至于价钱方面,不用考虑。吴县令笑着拈须:“吕公家财豪富,这点金子还不至于太过在意。”</p>
吴县令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暗示可以从中适当抽取些利润,他自然是占大头,我也可以多少沾些油水,不过这已经是常有的事了,所以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问了一句:“可是单父的那位吕公?”能配蒙虾栏徽飧龃实模?仓挥薪?改昀囱杆俜4锲鹄吹牡ジ嘎兰摇?</p>
“正是这位吕公。”吴县令笑道:“他是我多年好友,上次来信时提到想换个地方住住,我便力邀他来沛县。老萧,这件事你好好的办,吕公手头素来散阔,必然不会亏待你的。”</p>
我喏了,退出县令大人的书房,心里筹划着该在哪里淘弄出一套大宅。既然人称豪富,自然眼光非同一般,只怕寻常府邸他们是看不上眼的。一边思虑着,突然便又想到了吕家的那位大小姐,那双冷静的眼睛,不觉顿了顿脚步――她也要搬来沛县了。</p>
小丫头现在也该成年了吧。当年便有那般气势,现在又不知怎生厉害呢。</p>
数月之后,吕家的府邸家当都置办齐全,先是把一些狼亢重物慢慢搬来了沛县,然后是一些细软,家奴仆役也一拨拨的过来了,府里没法安置,便由管家出面在沛县周围买了百多亩的田地,圈了一个农庄,先把人安排住下。听那管家的口气,吕家来沛县还要大批买地,这百多亩也只是个开头而已。反正家里有钱,只要地好,就算贵点也无所谓。</p>
果然是大富人家,光是管家的这点手笔,便已经震得沛县人不敢正视。一时满城的人话里话外都离不开个“吕”字。</p>
最后才是正主儿登场,听说传闻已久的吕家终于搬来了,沛县老的少的挤了整整一街看热闹。而吕家也不负所望,马车拉着樟木箱子从县衙门口一直排到城门洞那儿,着实让沛县人开了回眼,知道什么才叫有钱。</p>
吴县令为尽地主之谊,先要把吕公迎到县衙里小坐,又气恼门口围了无数杂人,只能把能抓到的人手全都派出去维持秩序。我自然也逃不了差使,不过功曹掾是个文职,倒不必像衙役一般在人堆里挤一身臭汗,只在门前转转看看就好。</p>
“老萧。”门边一个人极有技巧地躲过了衙役的清场,冲我嚷了一声。那衙役算是我的兄弟,见是熟人,也便手下留情没认真赶人。</p>
“你个刘三儿今天也来凑热闹了?”我笑道。站那儿的人叫刘季,县里最是惫懒无赖的一个,不过这人还够义气,朋友遇事不管自己有没有本事都肯伸手帮忙,所以也混了一帮子朋友。</p>
“老萧,废话少说,晚上去王妈家喝酒,我请。”刘季大大咧咧的说。</p>
“得了吧,兜里趁了几个钱就这么烧得慌,赶明儿没钱吃饭了,还不得向兄弟几个伸手?”我笑骂。</p>
“小瞧人了不是?”刘季撇撇嘴:“哥哥我刚进了一笔小财,一百多文呢,一时半会儿烦不着你们哥儿几个。”</p>
“行了行了,你往后缩缩,县令大人出来,瞧见你挺大个人杵在这儿挡道,准又得发火。”眼角瞟见吴县令一身簇新的官服,身后跟着两位公子,正满面风的往外走,我忙着提醒他一句。吴县令对这个刘三儿可没什么好感,为了税役的事,刘季这个小小亭长在他那儿已经挨过几回板子了。</p>
刘季吐了吐舌头,双袖一笼,身子缩到了角落里,斜倚着柱子蹲了下来。我也正了正表情,恭恭谨谨站到门边迎侯吴县令。</p>
那一天在我看来虽然闹哄些,但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从没有想过,从那一天开始,我和刘季――我们这两个小地方的小人物将会渐渐走上另一条人生的轨道。我更没有想到,几年前见到的那个女孩竟然从此与我们联系在了一起。</p>
从此密不可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