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拐弯儿骂人!”禄平反唇相讥:“首先,你们道士杀方士,算不上是清理门户,咱们早各过各的了。其次,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若是比蝇营狗苟之人,谁比得过你们道士?真打起来,谁杀谁还不一定呢,你们道士十个里面八个水,三脚猫的功夫,方士再不济,一个换你们三个不是问题。”
“这时候你倒是话多了。”李淳风说了一句,语气直转:“我跟你想的一样,道士就会耍嘴。”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事关道门存亡,你们俩还搞抱团那些!”
“懒得与你说了、”李淳风掏出阵盘,清光在三人脚下浮起来:“送你们俩一程,不用谢,各自忙活吧,等殿下的吩咐。”
三道清光一闪,屋里已经没人了。
……
相国寺。
建筑在拔地而起,但玄奘法师的内心,却丝毫没有波澜。
因为房遗爱和李牧的连番言论,佛国的计划受阻,几乎变成了也不可能的事情。更糟糕的是,原本玄奘法师的佛心,已经达到了无尘无垢的状态,但是听完了李牧的一席话之后,如琉璃一般的佛心上面,竟然多了一层裂痕。
这是心中的‘道’的裂痕,自有对自己的信仰和精神产生了怀疑的时候,才会形成这裂纹。
到底我找到的路是对的,还是他说得对?玄装法师心中已然产生了动摇。
他无法接受自己推广佛教,是为了树立权力这件事。在他以往的生活中,谁见到他不称一声法师?他觉得自己尊佛礼佛,其出发点与用意,都是崇高的,是为了他人着想的。
但是李牧的一些话,却把他打入了深渊一般。
到底苦难该如何定义?
这便是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的观点交锋,小乘佛教修自己,大乘佛教度人。在玄奘法师把经文翻译完毕,并且加以发展之前,中国世上没有所谓大小乘佛教之说,所以这些东西,也都无从的解释了。
“方丈主持,有人来访。”
小沙弥叫了一声,玄奘回过神来,道:“何人?”
“他说,你若不肯见他,佛门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话,玄奘法师知道是谁了,起身道:“随我去迎。”
“不用那么麻烦。”李牧凭空出现,玄奘法师一愣,旋即道:“儒术果然神奇,殿下有礼了。”
“也不用太客套、”李牧对小沙弥道:“随便准备几样素点心就行了,劳累奔波,孤还真有点饿了。”
“殿下说笑了,寺庙之地,哪有什么山珍海味可以享受,殿下若不嫌弃,可以尝些素斋来。”说着,他伸手示意了一下小沙弥抱来的蒲团,道:“殿下请坐。”
“坐、”李牧坐下了,玄奘法师也在对面落座:“不知殿下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这里是朝廷允许建造的最后一间寺庙,未来二十年身子在我登基之前,朝廷都不会允许任何寺庙的建造,无论是朝廷出了钱,还是朝廷没出钱,都不允许了。
玄奘法师气极反笑,道:“殿下,未免太霸道了。如果是贫僧的问题,贫僧自己承担,不必扯上佛门。”
“这不是打压佛门。”李牧嘴角勾起来,道:“朝廷的意思是,不止是佛门,天下各门各派都一样,必须服从朝廷的管理。如今天下百废待兴,没那么多闲人可以去做和尚。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或许直到孤登基的时候,情况都不一定会改观。”
“还有,原则上一座城里不允许出现两座以上的寺庙。接受了百姓献投土地的寺庙,一年之内必须归还,而且,僧人必须得自己劳动活得吃穿,香油钱也要按比例交给朝廷,用以补充民生。”
李牧每次说一句话,玄奘法师的脸色就会白一分。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殿下,你要赶尽杀绝可以直接说,何必如此强人所难?就连香油钱您都想搜刮走,是不是有点太有违皇室尊严了?”
“朝廷缺钱,皇室也缺钱,天下百姓也缺钱。僧人的日子为何那么好过?”李牧嗤笑一声,道:“佛若有灵,可度世人脱疾苦。若做不到,那还是得朝廷来做,朝廷来做,寺庙出点钱怎么了?你们六根清净的人,温饱足以,要钱有啥用?”
李牧说着,看向玄奘法师,道:“还是说,佛门都是一些贪嗔痴的怪物,没人有怜悯之心?”
“殿下能言善辩,喷僧不如多矣。但朝廷对百姓的生活,干涉如此之多,是历代未有的事情。这件事,陛下已经同意了么?”
“孤的父皇同意与否,与你没什么关系。”李牧冷言道:“和尚,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做好自己的本分,孤也不会找你麻烦,但如果你想得多,那就不能怪孤做得多了。”
“殿下……”玄奘法师的话到了嘴边,听到这些又咽了回去。他明白,这是报复,但他还没任何的话说,因为他自己心中清楚,李牧说的那个野心,他确实是有。
他想把西天的佛经带回来,在东土建立佛国。如此伟业,足以让人心潮澎湃,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没能做得到。好不容易有了果位,却依然不能做到,莫非这就是宿命?
玄奘法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高僧大德能窥见自己的命运,他没看到未来的自己,却看到了未来李牧坐上九五之尊的那一幕,如果未来是已经定下来的,那么就说明,现在李牧说的话,与圣旨也无异了。就算李世民能支持他,未来还是要听李牧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殿下所想,贫僧不敢不从命,但还是请殿下三思,为佛门留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