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彭家屏背对着德沛站着,可对于他的动作,彭家屏一直是看在眼里的。
这不是他真有啥神通,甚至背后长着眼睛。
而是他面对的是一面挂子墙上的铜镜,通过铜镜的反照,德沛的一举一动,彭家屏都尽收眼底了。
又拖延了一会儿,彭家屏放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
他走到德沛跟前,低头看着他,样子好像在看一条哈巴狗。
如果是刚进屋时彭家屏还对德沛的病是半信半疑的,现在,或者说刚才,就已经知道了他是在装的。
什么眩晕病,看他从床上跳下的动作很是麻利。
别说是病人了,比个年轻小伙子都敏捷。
其实,刚才他所传的“口谕”,完全是自己编造出来了。
这一个是在试探德沛的反应,让他的“病”露馅,还有就是让德沛臣服于自己。
因为他假传的“口谕”里又这么一句“德沛需配合彭家屏完成那事”,这是彭家屏假传圣旨的重点。
因为彭家屏是第一次来湖广,难免会人生地不熟。
再加上听说湖广官员都被史贻直收买了,想着调查起来必然是阻力重重。
再加上自己真是个小小的三品按察使,他上边还有好些人能管着自己呢。
而如果能令总督为他所用,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因为总督是湖广之首,他说了话好使,他下的命令管用,这是彭家屏最想用到的。
彭家屏这计策看似很好,可也是冒了很大的危险的。
可以说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的。
因为假传圣旨可是重罪,可是会不得好死的。
如果谋反和欺君罪是死无葬身之的重罪的话,这个“假传圣旨”的罪跟这两项罪是一样重的。
虽然是重罪,前两项都是有人经常的做。
因为谋反罪运作好了的话就是改朝代的事情,所以不断地有人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在做。
至于欺君罪更是普遍了,如果一地官员把其地粮食产量少报一斗,按理说就是欺君了,就是欺君罪了。
可这样的事情,就会每个官场官员都做过,或者是正在做。
可同样是重罪的假传圣旨就很少,或者说没有人做了。
因为清朝时皇帝的圣旨主要是奏折的朱批,这可是最高机密。
是有一套严格的程序运行的,所以作假的几率为零。
而假传“口谕”就更少了,因为凡是传口谕的,都不是具体的事情。
既不涉及到钱也不涉及到粮,更不涉及到官职。
更多的口谕是训斥和勉励官员的,是骂人的话,这样的话谁会假传,因为无利可图。
而且,凡是能够被皇上“口谕”骂的人,都是有级别的人。
最起码是像德沛这样的封疆大吏,或者说皇帝身边的侍卫,反正都是与皇上亲近的人,这样的人与皇帝都熟。
他们都知道皇帝的语气和说话习惯,所以陌生人想要假传皇帝的“口谕”给熟悉皇帝的人,无疑是在找死。
可彭家屏却敢做,而且是做到了。
说他胆子大是一方面,主要是他曾经见过乾隆一面,而且还跟乾隆聊了好一会儿呢。
彭家屏就是有过目不忘,过耳记声的本领,他记住了乾隆说话的特点。
因为有了底气,所以造起假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再有就是,彭家屏早就研究过德沛。
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他与乾隆不是特别亲近。
说白了,见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
这样的人就要好糊弄,再加上他本身装病心虚,是不会觉察到异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