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央,梁晨暗道一声怪哉,也无心思再呆下去,能了解的也都了解,不明白的仍不明白,遂转身而至东棚,跨过门槛,来到石桌前。
将炉盖轻轻打开,先查看炉膛内香料残余量,尔后右侧四余步,弯腰,伸手,刚好摸到旁边木架下层中一罐香粉。解开封口,手再探向木架中间一层,那里有一个陶盆,从左手数第三个把柄,抓住取出一把铁木勺。一般一勺够用两个时辰,今夜已很晚,半勺就不差多少,那时老人返回,仍有余香。
在梁晨记忆中,以往就算闭上眼,也可把添香步骤精确完成。
只是因为,过去这几年岁月,跟在梁重山身边,他学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依法而行,起初不免有些生疏和磕绊,但毕竟是同一个人的灵魂融合,渐渐适应后,也就协调归一了。
梁晨忙完这些,并未如以往一样,掀开角落的那快墙皮,进入地下溶洞,而是折身返回卧室,挑亮炭火,依靠在床头,默默沉思。
在添加香料其间,他想起了一些十分关键的信息。
“痴儿,你不该...”
“有些事,我也不便于插手...”
“但生与死之间,谁可道尽缘分二字...既如此,也罢,送你启程,但是福是祸,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这几句话都出自血湖上那位枯槁老者之口,都是只有半截,但仿佛有大智慧,一眼就洞察所有。
“我不该,那谁该?该什么?”
“你不便插手,这莫非是谁用的伎俩吗?”
“缘分?送我启程,便是将我从无边血湖一巴掌送到梁村祠堂门口?”
梁晨脑中奇思妙想不断,尽力猜测,但徒劳无功。不过既然提及到老者,就自然回想起巨大石门,还有光芒中的小兽映像和天图。
因为这三项,都是和前世记忆一块被掩藏在石门之内的东西。
借鉴今夜幽影侵入梦境和整个变故中所见的经验,梁晨脸上表情慢慢变得严肃,把身体牢牢靠在床头墙上,用棉被裹住支撑,然后闭上眼,摒弃刚才疑惑,心无杂念,汇集全部的精神开始专注的想象,想象那一片虚无,那一道石门,那一双眼,那一道伟岸的背影和那一幅图。
像是在黑暗里行走,只为追寻心中一束光明,时间变得冗长而又孤独,梁晨深入其境,也有这样一种感觉。不知过去多久,梁晨感觉中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终于在迷茫的前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还是那片虚无空间,梁晨的想象意识停留在之前所站的位置,但是那道巨大的石门却不在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仅如此,连小兽和枯槁老者的投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那幅图,依旧高悬之上,光芒闪耀。
不过,此时的天图却化为了正常图画的大小,光芒也没有那么刺眼,梁晨的意识不由跟着升高,站在它的面前。
一眼看过去,只见这幅图不知以什么材质所制,背面很粗糙,像癞蛤蟆皮一样,布满了凸起,有一些简单勾绘。
图的正面,略显光滑,镌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每个小字一笔一划都很工整,协调自然,段落分明,仿佛与这个天地是一体,如群星点缀,光芒闪烁,正是那万丈光芒的来源。
每隔几行小字,就会留一点空白,有一两滴血迹洒落,血迹虽淡,却散发出一股冲天威严之势,和透过石门缝隙的威势极为相近,令梁晨不得不重视。
在血迹旁边,则多多少少绘有几幅图,豺狼虎豹,飞鸟虫鱼等不一而足,梁晨只是粗略一观,尚未细看。
整幅图呈四边形,三个边缘都很齐整,唯独一条边出现零碎不规则的缺口,像抹布的毛边,被人随手用力一撕到底。
眼前这幅图虽看上去不大,但梁晨却有一种它比汪洋大海还宽阔的感觉,这是一种模糊的直觉,而非错觉。
将这幅图上下完全打量遍,梁晨也摸不着丝毫头绪,于是暂时搁下,注意力开始放在那些蝇头小字上面。
“地乃万物之母,气为万物之精;母缺,万物则不存,气失,万物而不振...地长,长刚,气盛,盛弱...”
从第一行第一字读起,梁晨就被吸引住了全部心神,胸中不禁憋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直至将第一段最后一个小字读完,才长长将这口浊气喷出,随即又埋下头,重复读了三边,仍觉得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