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不速之客后,钟无患换了套藕粉软绫的衣裳,将鬓角乱发梳齐,又朝身上脸上喷了些许冰麝香露,这才来寻莫子卿。只见美人坐于忘忧山下,盯着那道笼罩着紫雾的山涧出奇。
从小在灵花山上长大,只道灵花山是聚集了天地灵气之所在,可孕育万物,滋养奇珍,加之山水之秀,雾蔼之迷,霞光之幻,又有四季瑰丽多变之姿,应是天下间最美之圣地。福云洞几辈师尊师祖都慕此良地,一生痴迷,哪晓得这人人闻风丧胆的五仙山庄内,却有更胜之景。居此间者,真乃天下最有福之人,福云洞反倒羞于“福”字耳。
忽见美人儿痴痴一笑,如雨霁之虹,晨曦之霞,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看得钟无患心头涟漪阵阵,心想,这样的女子,若能一生伴我左右,我便再无其它的念头了。
眼看天色渐晚,那头顶上的一片水晶的天空,因外界的日头西斜,也逐渐暗淡下去。五仙山庄宛若一口深井,井中的光明,皆由井口的那一点阳光所赐,因此,即便是仙境,也跟着外头一样,有日夜之分。
五仙山庄的夜晚,要比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恐怖,这才是五仙山庄真正得名的由来,因为这里有着数以万计的喜黑之物,而最常见的,便是黑色的长着利爪尖牙的蝙蝠。
钟无患怕那些毒物吓着莫子卿,便急急地邀她去屋里赏玩字画宝石。
那昏暗的暖房深处,出现几道绿幽幽的光点,一声狼嚎打破了静寂的黄昏,拉开了五仙山庄黑夜的序幕,毒物们在这一声狼嚎后,开始复苏,携着地下无数亡灵的怨念,游历人间。
“是什么声音?”莫子卿为狼嚎声所惊吓,这狼嚎凄厉如此,竟像恶鬼之号。屋内虽有夜明珠为灯,光亮如昼,可还是给人一种清冷、幽寒之感。不明的飞虫成群撞到窗纱上,扑扑直响。在钟无患看来是催人入眠的天籁雅乐,在莫子卿眼中,却格外地骇人。又见有数只鸟儿一般的动物从窗前飞过,映出长牙利爪的可怖身姿。加之此起彼伏的怪虫妖物的嘶鸣咆哮,这哪里是人居住的地方,与白天那悠闲的桃源圣景相比,夜晚却是琰魔鬼域。
莫子卿妙目圆睁,望向屋外黑色的天,又回顾屋内惨白的光,再看向一脸无害的钟无患。这才是五仙山庄,这确实是五仙山庄!
见莫子卿一脸惊恐,钟无患连忙将轻纱罩住了夜明珠,屋内的灯光变得轻柔昏暗了许多。钟无患立于窗前,将项间的玉哨放入口中,吹了数下,并无声响,又将手伸出窗去,于窗外洒了些许药粉。少顷,屋外的虫鸣兽吼竟停了下来,连撞窗的蛾虫与飞舞的蝙蝠也都失了踪迹。
钟无患回到莫子卿身旁,软语相抚:“让莫姑娘受惊了,莫姑娘容颜倾城,连虫儿兽儿也想一睹莫姑娘的芳容呢。”虽是句玩笑话儿,可莫子卿算是见识到了眼前之人的厉害之处。早就听闻五仙山庄的人能驱毒物,没成想竟有这般的手段。
莫子卿退了几步,身子已触到了墙面,对眼前之人,生出许多生疏与恐怖来。
钟无患见状,柔声道:“莫姑娘,咱这山庄较外头不同,四季都是暖春一般,自然这虫儿、兽儿也较外头要闹腾些。不碍事,真不碍事呢。”
见莫子卿仍杵着,丝毫未有放松警惕之状,便又继续软言相哄,“这些虫儿、兽儿确实不该如此地放肆,明天我让他们挨个儿来给莫姑娘赔不是,让莫姑娘消消气,如何?”
纵然钟无患变着法儿哄着、劝着,莫子卿都难消心头之怖。钟无患一时无可奈何,只得唤来几个小丫环,命好生服伺莫子卿睡下。
随着几个锦衣小婢的到来,莫子卿心中稍稍舒缓了些许,多了些人在跟前走动,屋子添了几分人气,倒也像是一个人的住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