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也以为贺礼只是旅途劳苦,好不容易有地方歇歇,见到有人作伴就想逗乐子。
这是特别常见的,越是普通劳苦大众,越有很多说话有趣的人。反而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小姐,整天郁郁不乐。
自己也是读书人,很理解读书人的孤独。
现在有一种说法叫做穷酸书生,正是因为大部分读书人,还是贫苦的寒门子弟,虽然比农民和手工业者生活要强一些,但是也已经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光环,成为了劳苦大众之一。
除非能够得中秀才,才能实现阶级跨越,进入肉食者的行列。然而秀才何其难也!录取者可以说十中无一。
这一次前去金华便是参加乡试,宁采臣家中也无甚资产,哪里承担得起客栈的费用?只能找破庙寒窑度过夜晚。
宁采臣脚下不停,径直进入兰若寺内,四处打量寻找合适的房间。只见东西两侧厢房皆已破败不堪,只有南侧一排几个房间比较干净。
“看来不只是我们两个,多的是朋友住过这里,而且必然有细心的朋友打扫过,这房间里还算干净,铺上干草就能睡觉。”宁采臣喜滋滋的选了大通铺的一个角落,把书箱放在墙角,开始寻找干草铺床。
贺礼却不着急进屋,到处溜达了一圈。这里只是刚刚进寺庙的一个小院落,里面还有几进几出的佛殿,甚至还有亭台水榭,不过早已荒废不堪。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寺庙深处,最北面的庭院正中央的一株大槐树。
大槐树有两人合抱粗细,枝干虬结,如蛇一般四处蔓延。在傍晚的风中,树叶簌簌作响,听起来平添几分阴森。
贺礼嘴角一勾,我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树妖的手段。
迈步走入房间之内,只见宁采臣已经铺好了床,正在整理自己的书箱,见贺礼进来,就兴冲冲的向他招手。
“兄台不必闲逛,我听说只有这个院子能住人,不必再往深处走。床铺我已经铺好,如果兄台不弃,咱们坐而论道如何?”
贺礼一看,果然宁采臣在他的铺盖旁边两尺处,又细细的整齐地铺了一层干草。
贺礼是从小跟爷爷奶奶睡在土炕上的人,所以并不嫌弃条件简陋,拱手一礼就上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兄台请了!”宁采臣热络的自我介绍:“我姓宁名采臣,浙江缙云县人士,正打算去金华去参加乡试,我观兄台外貌口音,不是本地人士吧?”
“宁兄慧眼如炬,我本直隶人,云游天下,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就在此休息。”贺礼回答道。
“巧莫如是!”宁采臣抚掌大笑,“寄宿荒郊野外,两人远胜过一人也。”
此时只听一串雄壮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又来了一个人,浓眉虎目,也穿着一身士子的装扮。
宁采臣连忙叫喊:“兄台也是来借宿的?不如来这里,床铺大的很,三个人绰绰有余啊。”
那士子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用。
“哎哎,别着急呀,我跟你说哈,这野外露宿最怕的是什么?是蛇虫鼠蚁呀!这房子没人住吧,就容易有蛇虫。这你总知道吧?要是人多的话,人气旺蛇虫就不敢靠近。哎,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才邀请你一起。再说了,我跟这位贺兄也是刚刚遇到,大家一起聊个天多开心呢。”
那士子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多谢,不过我习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