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再遇唐万（下）</p>
“唐兴，也就是土德兴。”</p>
“我跟着太平道，学习符水，锻炼武技，救赈穷苦，传扬善道。凭心而论，跟随太平道那半年时间，是我少年之际，唯一无忧无虑的。他们不嫌弃我笨，也不嫌弃我蠢，不是父母，却胜似父母。”</p>
“只可惜，欢乐短暂，好景不长。我才追随太平道半年，雒阳风云突起，先贬太平道为反贼，再遣羽林骑出京，擒杀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雒阳内外太平道，反应不及，一更是日被屠数千人。救我性命的那两位太平道信徒，也惨死于当日。唯有我年幼，侥幸逃脱此厄，躲入并州避难。那年，我十岁。”</p>
“呵呵，萧十一郎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没骗你。别看我面相老，初看好似三十岁中年人，但是我真实年龄，其实才二十三岁。”</p>
“因害怕被人认出，我弃唐兴之名，新取姓名，叫作唐完。太平道完了，土德兴也完了，以前的唐兴，也完了。只是，万完同音，周围的人，他们更喜欢称呼我唐万。唐万这个名字，便是因此而来。”</p>
“逃亡并州路上，我饿着肚子，夹在流民间，能乞讨就乞讨，白日不能乞讨，就夜晚偷窃，见官兵就跪，见强贼就躲。”</p>
</p>
“十六岁那年，一伙太行山山贼，下山抢掠，他们不仅要抢劫，还要杀人，将我吓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战抖，几乎屎尿失禁。也许是因为我坚持锻炼太平道教我的武技缘故，山贼挥刀杀我时，我突然陷入疯狂，不顾双手是肉长，猛地抱住刀刃，抢走他的佩刀，反而将他一刀戳死。山贼贼首非但没有杀我复仇，反而夸我勇武，是条汉子！呵呵，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好笑。生平第一次，有人用‘勇武’两字夸我。”</p>
“因贼首看重，我取代死去山贼位置，入了他们伙。跟随这伙山贼，我在太行山脉间，抢劫、杀人，为求活命，无恶不作。抢劫杀人时，我渐渐发现，原来世间不只有我怕死，大多数人都怕死。我若装出一副不怕死模样，与之拼命，他们反而先怕死，跪地求饶。无论多么凶狠的山贼，只要我能在他们面前，伪装出不怕死模样，并且坚持住，和他以命赌命，敌人往往会恐惧退缩，选择投降。”</p>
“我若坚持不退缩，输的就是别人。就那样，装着，装着，我却莫名其妙成为山贼中，最勇武、最悍斗之人。真可笑，最怕死之人，竟有一日，成为最勇武之人。”</p>
“太行山众山贼，兼并异常激烈，今天我杀你，明天你杀我。不久，贼首触犯另一伙山贼，被对方纠结百数人，以弓弩射杀。我怕死，害怕被人射成刺猬，所以悄悄选择退出，下山避难。”</p>
“下山之后，我一路南行，仗着不怕死威风，连续击败许多人，成为众人眼中的‘拼命唐万’。期间，我一度迷醉其中，以为我真不怕死，敢拼命——直至在成德县门前，遇见你萧十一郎。”</p>
“当日，甫一交手，我便晓得，自己不是你对手，如若再战，输的十有**是我。霎那间，我怕死情绪复生，不敢与你生死决斗。甚至，我连试探你的勇气都没有。我怕你误会我，怕你一剑戳死我！”</p>
“月初刺杀郑宝时，我也同样害怕，害怕被郑宝反击格杀。但是，我同样不愿舍弃成德县安逸生活，我告诉我，要坚持住，坚持住，只要坚持住，死的就不是我，而是郑宝。可惜，我终是没能坚持住，狼狈倒在最后阶梯前。”</p>
闻听唐万一番絮絮叨叨，萧言才恍然大悟，明白当日唐万种种异样：“原来唐万还有这般曲折的经历。才遭父母遗弃，又逢黄巾之乱。刚攀上刘晔，却瘫倒郑宝面前，丧失一切名誉。真是苦逼的少年，坑爹的人生。”</p>
唐万一生境遇，萧言只能用不幸形容。</p>
唐万的恐惧，更多是因少年阴影，导致性格缺失。</p>
当然，无论如何，恐惧就是恐惧。唐万这种性格，注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指望不上他。</p>
然而：</p>
有些人，顶着成功之名，积累成功的实力。</p>
有些人，顶着失败之名，积累成功的实力。</p>
尽管唐万心理素质较差，不得不借伪装第二人格存活，但是他凭借着坚持之道，却日日提高剑术，也勉强是一种成功。</p>
昔日击杀郑宝之事，错就错在，唐万伪装过于逼真，取得刘晔信任，被临机放至生死关键位置。倘若平时与郑宝非生死决斗，郑宝若想击败唐万，也得花费一番心力。</p>
“萧十一郎，谢谢你，听我啰嗦许多。”藏在心底十数年的心结，一朝说出，唐万顿时感觉浑身轻松许多。</p>
萧言轻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未来有打算吗？”</p>
唐万摇摇头，回答道：“没有，走一步看一步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