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氏一通骂，林震昌脸色发白，原本还算坚定的目光，也有些涣散。不知不觉中，他的头垂了下去。</p>
赵氏睨着他，冷笑道：“林震昌，你怎么不走呢？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我敢保证，林家上上下下，从下人到你的兄弟，没有一个会拦着你的。你放心，哪怕是你爹震怒，我也会劝他，只当没生了你这个儿子就是。绝不会让他打搅了你们的生活……”</p>
“娘……”林震昌低唤了一声，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下去。</p>
赵氏却根本就不看他，只是冷笑道：“既然你为了美人不要功名利禄，不要亲人家族，那我这个做娘的，自然要成全你的情义。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去送钱给你使，更不会去收买你那小美人……啊，我忘了，这些年你养尊处优，从没有做过什么活计，想来连怎么赚钱养家，都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雨霁是个能干的，她可以出去赚钱养你……雨霁，你一定肯的——是吧？！去做什么呢？是去帮人洗衣服洗到手起泡发白？还是去哪家小酒馆筛酒？我实在想不出市井之中，还有多少活计是你能做的……”</p>
睨着雨霁，她冷笑道：“在想什么？不害怕？因为你觉得你爹娘会帮你……雨霁，不要忘了，你爹娘，也不过是我的下人。我一声令下，他们就是向天借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帮你的。”</p>
掩面打了个哈欠，她挥了挥手，笑道：“我累了，也懒得和你们说话。现在就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们。”</p>
“娘，”拂开雨霁的手，林震昌扑到赵氏脚下，“娘，你是最疼孩儿的人。为什么就不能为儿子着想呢？”</p>
“我正是为你着想。”赵氏沉声说着，俯下脸，看着林震昌，沉声道：“震昌，你该知道娘在你身上寄托着怎样的希望。你若是不知自爱，非要自己毁了自己。那我也帮不了你了。”</p>
“娘……”哽咽着，林震昌伏在地上，说不出半个字来。</p>
赵氏冷冷地看着他，既不同他说话，也不曾叫人撵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他。</p>
雨霁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震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着。</p>
“夫人，您不要为难三爷了……”她低声说着，苦笑道：“我出府就是……我也不强求与三爷能在一起。我、我离得他远远的就是。”</p>
林震昌身子一震，却没有扭头去看雨霁。</p>
赵氏瞥了眼林震昌，就冷眼睨着雨霁。“你以为这林家是你一个贱婢当家作主的吗？雨霁，之前我已经应承了二管家，把你许配给马厩的小厮。这话，我既然已经说了，那就万万不会更改……”</p>
“娘，”林震昌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赵氏，似乎想要跳起身来。赵氏冷冷地看着林震昌，只是平声道：“这个家和雨霁，你只能选一个！荣华富贵和潦倒落魄，你也只能选一个！林震昌，你要做出什么选择，自己好好想清楚了……一旦做出选择，就容不得你后悔了！”</p>
林震昌深吸了口气，头颅却渐渐地垂了下去。</p>
雨霁从始至终，都盯着林震昌。在他垂下头去时，她眼底的光彩渐渐敛去，沉作一潭死水。</p>
赵氏冷笑，“雨霁，这个儿子是打我肚子里钻出来的。你又怎么会比我还要了解他呢？！”</p>
雨霁眨了下眼，有些茫然。抬起头，她看着赵氏，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p>
赵氏眯起眼，目光越过她，看着急匆匆赶进院来的二管家。眼中现出一抹厉色。</p>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现在只让雨霁出府，谁知道日后三儿会不会仍是和她纠缠不休？！唯今之际，只有把她痛痛快快地嫁出去。而且要嫁给府里最低下的人，才会让三儿绝了那个念头。</p>
这怨不得她！谁让雨霁，竟这样痴心妄想，勾搭她最疼爱的儿子呢？！</p>
赵氏心里这样想着，心口那一抹郁闷也渐渐散去。</p>
“你把雨霁带出去，看看她和那小厮的婚事，该如何办……最好，就趁着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办了就是。”</p>
二管家躬身应是，不问原由，只是顺着赵氏的话笑道：“两个下人，哪儿来那么多讲究，我看今天这样的日子就好。小的先替那小六子谢谢夫人了。雨霁，这就跟我走吧！你也算配了好人家，那小六子虽然邋遢些，可却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的，你一嫁过去就是说的算的。而且，那小子虽然笨些，待人却是最好的。”</p>
雨霁抬起头，冷眼看着二管家，忽然低声道：“既然那人那么好，二管家怎么不把你家女儿嫁给他呢？”</p>
二管家一愣，脸色就变了，“雨霁，夫人为着你好，才帮你安排了这门亲。你一个奴婢，就不要再这么耍性子了……”</p>
眼角瞥过仍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林震昌。二管家也不是没猜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却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叫了两个婆子拉着雨霁跟他走。</p>
“不用拉！我自己走了脚的……”雨霁冷笑着，甩开婆子，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深深地凝视着林震昌的背影。</p>
“震昌，我要走了，你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吗？”她的声音凄清无比，让林震昌不由得身子一震。可是，到底却还是没有回过头去。</p>
雨霁低声一叹，凄然道：“三爷，您自己保重，雨霁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