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瞥了眼丰厚的礼单,心下暗自计算着上面所罗列物项的价值,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便是对一向看不顺眼的秦氏,也客气了许多,“二哥也太客气了,我这又不是整生日,哪当得起你那般的重礼。来,您快请上坐,表姐也坐下吧。”</p>
秦氏贝齿轻咬,心中颇是不屑,自从年幼时为了几支珠花的归属闹翻了以后,沈明月见了她总是吹鼻子瞪眼睛,何尝再唤过她一声表姐?至于后来,她委屈给沈灏做了平妻后,每次见面,沈明月总要在她的身份称谓上冷嘲热讽一番。</p>
果然,钱能通神,这话在沈明月这里,还真是用对了。</p>
沈灏对这相对和谐的开场表示满意,边端起茶盏边说道,“去岁是你三十的整生辰,本来母亲已经商量好了要替你好好庆贺一番,谁料到天有不测风云,大哥受了人暗害,也就只能将你的事搁下了,今日这礼,便算是二哥我对你的一点补偿。”</p>
沈明月笑着谢过,又对春杏吩咐道,“快去催请老爷和大少爷出来待客。”</p>
一边抱歉地对沈灏说,“长海的一个妾侍,这几日正要生产,因胎不稳,所以我便让长海在里头陪着,一时怠慢了二哥,还望二哥海涵。”</p>
这话里多少有几分闺怨委屈在内,听起来倒像是指责一般,沈灏便有些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子嗣为大,我这个做兄长的,又怎么会跟长海计较这个。”</p>
话音刚落,便有管事嬷嬷进来回禀,“大小姐来给夫人贺寿来了。”</p>
秦氏闻言暗叫糟糕,紫嫣是个火爆的脾气,一点就着,又和沈棠势成水火,若是稍候一言不和,怕是又要大动干戈了,自己这趟携重礼前来是为了说合劝解,就怕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p>
沈灏的脸色也有些别扭,但却是为了沈氏家主之位。</p>
他从前游戏人间,不理庶务,对很多本应该知道的事都不甚清楚,因此当初沈谦去世之后,倒也有些风言风语,他却都没放在心上。</p>
但在安远侯这个位置上坐得久了一些,有些事情却再也遮不住他的眼了,想到这一年间掌握着沈氏权柄,号令着沈氏族人的,便是自己这个向来沉静端庄的女儿,他心中便有些隐隐的不服。</p>
父亲,这是到死都看不起自己啊!</p>
父亲宁愿将沈氏诺大的基业交给一个十三岁的女娃,也不肯给自己,让自己成为真正正正的沈氏掌舵人,而非披着这身空头侯爷的外衣,就像一个洋洋得意的木偶一般可笑,这该是对自己有多蔑视?</p>
这觉悟让他倍感失落,同时也对沈棠这个女儿,越发难以亲近起来。</p>
但沈棠并不知道沈灏如此纠结的内心,她笑意盈盈地进了来,给堂上坐着的众人行了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将碧笙手中的两个礼盒递给了沈明月,“这份是侄女的,这份是榕儿的。榕儿被曹大人叫了去,抽不出身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让侄女替他告个罪,祝姑母福如东海,青春永驻。”</p>
这般的恭敬和妥贴,让沈明月很是受用,她笑着转头对沈灏说道,“棠儿真是越发乖巧了,我哪,真羡慕二哥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p>
沈灏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又问道,“蓦然和紫嫣怎么还不曾过来?”</p>
话音刚落,便见苏长海面色不太自然地进了来,身后跟着同样面露尴尬的苏蓦然,所不同的是,苏蓦然无神的眼在见到沈棠之后,闪出一瞬间的光华,但随即却陷入更枯槁的灰暗之中。</p>
沈紫嫣姗姗来迟,看样子是打扮过一番的,鎏金点翠花蝶钗贵气非常,那一对翡翠刻牡丹的耳环也绝非凡品,若不是那眉眼之下用厚厚两层粉也遮不住的黑眼圈,倒真是一副养尊处优怡然自得的贵妇相。</p>
她先是向沈灏请了安,又几乎是滚到了秦氏的怀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抓牢秦氏不放。</p>
沈灏瞥眼看到端坐得宜,气质优雅的长女,又看了一眼毫无形象和体统的二女,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无名火,似乎沈紫嫣让他大大地丢了脸面一般,厉声喝斥道,“紫嫣,公婆夫君在堂,你竟不请安问好,就这样一头扎进你娘亲的怀中,做这小女儿的行状,成何体统!”</p>
沈紫嫣刚想像从前一般顶嘴,看到秦氏不断向她使着眼色,她强自忍下了心中的不服,咬着唇向沈灏认了错,又对着公婆请了安,当然还不望讥讽婆母几句。</p>
她笑着说道,“听说窈姨娘这几天腹胀如坠,很快便要生产了,倒要恭喜父亲和母亲了,希望窈姨娘一举得男,也好让我们苏家添丁旺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