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有一声山月白,满天清露滴人寒。
不辩昼夜的剑灵台里,张玉山仿佛是看见了月亮,清光落下,映彻着周身点点寒光露水。
难以想象,在这浊气深渊之上,竟是有一池云锦编织的灵泉。
清光半敛,张玉山望向那“月亮”,正是最后元青师叔丢下的那枚竹简。
青华五炼金笥。
倒不是他认得这看起来就不像是俗物的宝贝,而是这六个篆字明晃晃地刻在上面,此间已然是暗淡了三个字,显然是进程到了一半。
左脚忽然吃痛,张玉山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一样。
“可真是准时啊……”
熟悉的灼痛感爬上身来,在之前的时间里,大概每隔一炷香,就有一股炁灵从池水中涌出,钻进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张玉山就这样在灵泉之中四仰八叉躺着,看似享受实则早已痛入心扉。
云渊之上。
“还不是没忍住来看了咯。”
元青师叔头也不抬地说道,此刻她正在处理积压许久的卷宗,郭掌教站在剑灵台边,下面正是张玉山痛并快乐着的灵云池。
“师父他老人家让你炼这青华笥,难道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么?”
元青师叔伏案依旧,郭掌教倒也没指望她回答自己,接着自顾自地言语,尽是些“天意”、“道缘”字句,随后又想起了当年那些往事。
九州炼器之术,大略划分有文烹武炼之别。
所谓“文烹”之法,乃是以华阳道君所传《三十六水经》为滥觞而来的一门炼丹炼器之术,只是此法尚有诸多限制,世间少有人精研。
而“武炼”法则是传统以火炼形之术,早已是蔚然大宗。
不过这青华金笥虽名为炼器法,实则又有大不同之处,文烹武炼之法不仅兼而有之,更是由器入人,超脱寻常器道。
若非是师妹天资聪颖,师父说不定也不会传授这奇特的法门,这几百年打磨下来,也只得了这一枚金笥,也不知究竟有何……
“开始了。”
没由来的,元青师叔手中猛批扣灵石的笔顿了顿,郭掌教顺着师妹的目光望向了云渊之下。
本来还在痛到极致的边缘试探的张玉山忽然就像是从万丈绳索跌落一样。
意料之中的结局,却是意料之外的折磨。
眼见着那逐字暗淡下去的竹简忽地像风中残烛似的一下子就灭掉了,于是乎他的世界也就暗了下来。
“身里乾坤颠倒处,壶中日月运行时。”
仿佛是有人在耳边絮语,迷离之际,灵池中水波荡漾,更像是有人在推搡肉身,内外交杂之下,张玉山只觉浑身如烙铁,水汽上下,云海翻腾。
那早已暗淡的金笥竹简忽又放出苂苂明光来,一霎间,烈火烹油,莫名的吸力在接近崩溃的张玉山体内生成。
诚然,经历过开天经意洗礼,在那无何有之处,张玉山对于痛苦早就有着深入神魂的体悟,可是今朝之痛又有不同。
前者更若是无尽的碾压重塑之疼,而后者则是无限揉搓拉升之痛。
猎猎疾风乱了云海,卷起一旁陈列的四具妖灵尸体。
熠熠生辉的金笥揽起不死蚓的尸身朝着灵池扔去,张玉山端坐其中,不为所动,只有淡淡的明黄之气萦绕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