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是公主,所有人给她编织了一个童话王国。在她的世界里,外界一切苦难纷扰全被隔离。
台球厅卷帘门没有落下,墙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推门,大厅里漆黑一片,家具都是用布盖着的。
南意怀里抱了四盒牛奶,忽然意识到,或许拿多了。
站在空荡大厅,茫然的不知所措。
地板上落了窗外霓虹投影,隔着这道光,宁知许叫她:“南意”
南意从前一直期盼十八岁,期待着奔赴满怀希望的未来。可这一年,她真正十八岁了,才察觉到自己成长的同时也在失去。
宁知许把她抱在怀里,牛奶盒子的边缘咯得他胸膛生疼,可他还是越抱越紧:“南意,没有人会按照我们的意愿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
这是南意成年以后上的第一课——选择。
晚上,她给唐栀打了个越洋电话。
没人接听,她直接发了消息过去:【我回来了,我知道了。】
片刻后,那边主动回了电话过来。
美国此刻还是清晨,院子被白雪覆盖,万籁俱寂。
唐栀打开窗户通风,身上披着米色针织外套,眉眼恬淡,静静坐在那里好似一幅画。
手机贴着左耳,她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微微带着颤:“南意,对不起,我没提前告诉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真的对不起。”
唐栀这人特奇怪。
动不动就喜欢道歉。
南意坐在那架钢琴前,抬手按了钢琴键,沉闷的乐声传来,她心口堵的难受:“小糖纸,你的耳朵怎么样?”
“在恢复了,应该很快就能听到声音了。”
南意望着没有人气的大厅,第一次觉得这个破台球厅又大又空:“那你还会回来吗?”
茶几上的绿萝已经茂盛到看不到底下花盆。
唐栀说:“等治好我就留在这边学音乐了。暂时不会回去了。”
“暂时是多久?”
这一次隔了好久,她才回:“年吧。”
年。
那个时候南意已经大学毕业。会进入社会,参加工作,彻彻底底离开学校。
一隔,仿若一整个青春。
南意有点难过,突然不那么想长大了。
她眼睛泛酸,悲伤铺天盖地的席卷:“你们都走了。”
六个人躺在天台上看星星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儿,一眨眼,各自散落天涯。
长大之后,怎么过得还是这么难呢。
“南意,我从小到大性格软弱,也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唐栀坐在床上,下巴垫在膝盖上,她孤单地蜷缩成一小团,同样悲伤无奈:“我不会忘记你。我会回去找你的。”
现在交通那么便利,南意想去国外随时都可以,但是就是觉得她们隔了好远好远。
南意不想哭,可是她没忍住:“小糖纸,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到哭声,唐栀心里一缩一缩揪着疼。
两人打了挺久电话,挂断时,手机都有点发烫。
她们聊了很多近期生活,还提到了韩理,唯独关于陈安歌,谁也没有提及。
唐栀不知道陈安歌换没换号码。
他的手机号她能倒背如流。
可她一次都没打过。
唐栀回到唐家那天,迎接她的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
知道用心培养十八年的女儿右耳失聪,她崩溃绝望到几近昏厥。
“唐栀!这就是你离开家换来你想要的生活!你看看你在那种人身上得到什么?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她见过母亲的温和,也见过母亲的强势,这是第一次,她见到她的失控。
比她说要和唐家割舍关系时还要绝望的情绪。
唐栀身上承载着唐家人全部心血希望。
她的音乐道路本该顺遂平坦,失聪这种事对唐母来说如临末日。像是支柱忽然断裂。
唐栀应该哭的。
应该扑到她怀里认错,求她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