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扣上罪名的凌州将军龙骁于车驾之内坐卧不安,打帘向外望去,车驾外一匹枣红马上,身着一身甲胄披粉紫袍的巾帼龙灵儿策马慢行,右侧黑马之上坐粉面长髯的一员大将,着一身亮银甲胄,披蓝袍挂宝剑,神色肃穆。
坐于车驾之内的龙骁似有些焦躁,或许是赶路有些烦了,才寻些话头向旁边的蓝袍将问道:“俊骧,你说此战镇州北营该是何人挂帅?”
石俊骧早年便是梁地一员猛将,也曾随七虎大将平过南疆,在早些年镇州七子夺嫡时,便是龙骁府内的一员家将。自二万铁甲围镇州,辅佐龙雎正将军位之后,便带兵灭了曾经一度闻名镇州城的卓氏家族,城巷内马战只一合便砍死了卓氏家主卓元奎。武力自不必多说,只不过为人性情有些刚烈,眼中揉不得沙子。这些年经过军阵历练,才算成了一员独当一面的将才。
披蓝袍的石俊骧轻抚长髯,安然坐于马上笑道:“回将军,依末将看镇州城内有大将军亲自坐镇,挂帅的自然便是大将军了。若是大将军亲自临阵对敌,金枪洛将军便可当先锋。可前些日便接到探马来报,洛将军赶赴北地筹运粮草去了,所以而今可惧者唯有大将军一人。不过北营的三万骁骑,可都是能征惯战之军,咱们这仗依旧是不好打呀!”
龙骁大将身子坐直,将散乱铁甲袍袖整一整,身子倚靠车驾眼望前方笑道:“俊骧啊,我本来是不打算亲自出征的,二万铁甲倾巢而出,凌州一地便只剩了三万步骑防守,内中空虚,总是变故迭起,虽有敬先与学明二位先生坐镇,可依旧不得不有所顾虑啊。谁知道我放进大梁来的那两条柴犬会不会扭头反咬我一口,可考虑到我那哥哥率师大战,便不得不提着一口气再奔袭这数百里啊。”
一直守在车驾一旁的石俊骧暗暗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又思索一番才期期艾艾道:“将军,有一言末将不知当问不当问。”
龙骁则是云淡风轻一笑道:“俊骧,你不问我也知晓你要说什么,你是觉得我本就不该反出大梁,做那逆臣之事,对吗?”
石俊骧轻吐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龙骁轻抿嘴角,将佩剑杵在车驾内,扭头笑问道:“俊骧,世人皆道我为当代徐寿,我问你,若是徐寿将军在七国乱战时受了蒙冤,还会不会有后来轩辕家的百年基业?”
“这,,,”石俊骧沉思良久,终究说不出来。
龙骁没有管他,将打着的车帘放下,手按剑柄闭目叹息道:“岂止你不知,我亦不知啊!”
牵马缰慢行的龙灵儿忧心忡忡,想起十一岁刚写下《春凌赋》时随车驾镇州拜望,那不懂多少文墨的伯父给自己多少的亲昵疼爱,说若是能再习得一身武艺,便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一代巾帼也不过如此。这些年来,这位生来要强的女巾帼便没想着做那小女儿态,这才弃文学了武。而多少人跟她说过千言万言,却唯有自己这龙雎伯父的一席话对她的胃口。可如今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上阵的第一仗竟是跟自己这伯父打的,想到此便觉得一阵失神。
龙灵儿自记事起,入镇州城的次数便少之又少,除了自己那伯父能令他升起些敬意外。便是那被人称为头号纨绔的堂弟令他记忆犹新。可岁月终究恍惚了记忆,只记得九岁那年的琵琶树下对坐饮茶斗蛐蛐,还有那红袍巡察使的小公子失手打碎蛐蛐罐时,小纨绔的怒不可遏出手教训,让她觉得这堂弟还算有些血性。
大军行军三日才近了渭水,见到面前高高城墙渐渐映入眼帘,龙灵儿才挥手止住大军,勒马禀报道:“父亲,前面便是平壤城了,是否在城内驻军?”
龙骁持剑敲了敲木辕,开口道:“平壤城距镇州不足百里,周围地势平坦,不可久驻,令军队扎营休整,你先带人马进城探路,再行回报。”
“是。”龙灵儿领下将令,便点齐三百兵将绝尘而去了。
平常城邑筑城,遵古制三里为城、七里为郭,城墙也不得超出三丈,这些潜移默化之中行成的规矩自神州皇朝未曾定国时便有成例。可如镇州城这般繁华地却是五里坚城,十里城郭,城墙也超过五丈的坚城算是少有。虽不及那皇朝都城,却也算一流大城。外有护城河,内有壕沟,城内布防也是星罗棋布,错综复杂。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大战在即,不见有所惊慌的二公子于城头端坐抚琴。洛胖子则嚼着草根骑坐在城头上,倚着墙垣姿势悠哉。早命人吩咐备好了守城战备的苏明义则是身披戎装站在一旁。旁边,虎骑三牙早已齐齐到来,老谢副将也打点完了行囊,手持朴刀一旁的篝火旁蹲坐。吴良安则是静立城头,向外观望。
一曲作罢,二公子睁开双目笑问旁边的苏明义道:“义臣,这是月儿前些日教我的曲子,可还中听吧。”
早便是严阵以待的苏明义心急如焚,紧皱着双眉道:“公子,大兵都快杀到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安坐抚琴啊,咱得想想办法退兵才是啊。这次可是有南楚十万大军呢。叛军东拼西凑可是能凑出二十万呀,那南蛮也在南疆烧杀,您要想办法呀。”
龙旭焱则是胸有成竹道:“义臣不必惊慌,若是带军的主将都心急如焚,帐下军士自然心里没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