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龙旭焱这个名字的龙骁顿时愣住了,便是刚才胸有成竹的石俊骧都有些不明所以。两人痴呆呆地望着龙灵儿,蹬着大眼再次问道:“灵儿,你说你碰上了谁?”
两人一人为总管凌州的将军,另一人是总督江汉军事的将官,皆以为自己耳朵生了茧,要不就是刚才精神恍惚听岔了,否则又怎么会蹦出这么个名字。龙旭焱是谁,几个月前还盛传恶名的纨绔,虽不是自己作孽,便是手下交的狐朋狗友都让人不屑一顾,再加上那提笼架鸟斗蛐蛐的富公子哥习性。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打死也难以令人置信那难成一事的小子竟会做到堂堂大梁北营的统帅。说出来能让人把下巴颏惊掉。
当二人确定自己没听错时,又不知该惊不知该忧。或许又惊又忧。惊的是这混不吝的纨绔公子,竟能坐了北营之主,还能把文韬武略皆为上乘的龙灵儿打得灰头土脸。忧愁的自然是这混小子突然冒出来,一下便打乱了他们向镇州投诚的思路。便是到而今,他们都不晓得这镇州到底是何人做主,哪个挂帅。
精明一世的龙骁如今犯了难,若是依了石俊骧所言,递书投降,未能经了大将军的手令,一到镇州,那早便盼着斩尽凌州军的龙雎突然反悔,他便是追悔也莫及了。可若是继续打下去,便更是伤了和气,二万铁甲如何能抵住三万骁骑的冲杀,万一败北,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一下,他这凌州将军可当真是走了没路标的三岔口——左右为难。
最喜欢摆弄胡须的石俊骧皱起了眉毛,手指轻轻扣着椅子扶手思索一番,终究不知该如何,只好将目光转向龙骁。
心思缜密的龙骁思虑片刻,扔下手中刚要起草书信的秃笔,冲帐外喝道:“来人。”
大帐外走来数员参将,俱是凌州铁甲军内正营将官。龙骁丹凤眸子一扫帐下,下令道:“传令,各军谨守战备,营内各将各司其职,不可轻言进军。”
“是。”众将应下将令,便各自回营了。
见众人纷纷离去,龙骁才望向石俊骧道:“俊骧,这些日要多派探马打探南楚军的下落,另外要派人去镇州城内走上一趟,探一探虚实。看看我那兄长到底在何处。”
石俊骧点点头,思虑一番道:“将军,如今北营还未渡渭水,前些日斥候来报的三千黑羽虎贲也不见了踪影,我担心其中或会有诈呀,当小心提防才是,我想亲自探查一下那武靖臣手中的三千虎贲去了哪里。莫非又退回了云州城?”
相比城北的三万铁骑来说,最令石俊骧心中发颤的便是那常隐匿于暗处擅攻阵突袭的‘西南双虎’了。当年征伐南疆时,他也曾亲眼目睹过那虎骑营的骁勇,入万军之中掠阵斩将刈旗如履平地。说是奔袭如风,驰骋如电也不为过。抛却虎骑营这只幼虎不说,还有功勋彪炳,战功履历具为西南第一的‘黑羽虎贲’在侧,相比于虎骑营的攻战更加熟稔狠练。虽人数算不得多少,可精锐程度自可见一斑,若是战场上遇到,只令人想想便觉得脊背发凉。
可龙骁却摇头一笑,开口道:“俊骧,你带兵多少年,怎得到现在越发胆小了,不必忧虑,依照武靖臣的性情,知晓我龙某人出兵,他定会出兵来与我厮杀大战,又岂会任由我走到了平壤城下,也未曾见一兵一卒?我想他早已是退去了。以这一点来看,镇州城内换帅或许是真的。”
这时,一头雾水的龙灵儿突然开口道:“父亲,若是如此,那就是说龙旭焱他能够做主,我们何不依照他的意思直接递上降表岂不省事?”
听罢此话的龙骁哈哈大笑道:“灵儿,你空有文韬武略,却尚欠智谋啊,这事岂是一下便能拍板决定的,若是你那龙伯父不点头,依旧是想要你老爹我的性命,我进了镇州城不就是找死吗?那龙小子即便真是掌了北营,他又有多大的本事能罩得住我?”
涿云郡内的军帐内,白袍张云生的折扇下压着一叠草纸军报。略带着些皱纹的干净手指拖着一盏朱红茶碗,双眼微闭斜倚在帅椅之上品茶。翘着二郎腿,一只脚脚尖轻踏着地板,抬起再放下似在打着节拍。
旁边顶盔贯甲还遮掩不住那肥胖肚腩的程运山手握一杆玄铁枪在营帐立下,眼中却透着些不耐烦的焦躁。眼中斜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文轩,又吧嗒了一下满是胡茬的嘴,再望向堂上帅案后坐着的白袍张云生。
神色轻松的陆文轩则是怀揣双手抱着那杆红缨虎头铜枪,斜倚着帅帐旁的铜柱,一手握着腰中佩戴着的青钢剑鞘,拇指捻着剑柄,向上捻起分寸,露出片刻寒光,又任由剑刃滑进剑鞘。如此反复,似是觉得无趣,无精打采地打了一个哈欠后,再接着接着摆弄着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