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用罢了战饭的满红山微眯睡眼,围坐在篝火前向火,悠悠打个饱嗝,从腰间抽出那把雕刻玄文的匕首削一根木签剔一剔牙,笑看着茂臣道:“老茂,放轻松,我老山这一去,咱俩可就是在梁州见面了,到时候拿下了镇州城,胡吃海塞咱老山掏腰包。找几个小娘们儿陪宴,绝对比在这儿吃的爽。”
一路来不喜说俏皮话的茂臣爽朗大笑道:“哈哈哈,得了吧,你小子还没捞到蚌,就想着要珍珠了?就你那灰布口袋里的仨瓜俩枣,给我老茂吃顿酱牛肉都够意思了。”
老山轻松一笑,伸个懒腰觉得浑身舒爽了,顶上那红盔袍甲呲着牙笑道:“这怕个甚,到时候恐怕用不着咱老山掏钱哩。把那镇州城的府库先掏个干净,咱也成了富家翁了。到时候我老山可比那专会享受的龙家纨绔二公子还有钱,可就不是这灰布口袋的仨瓜俩枣喽。”
营内三千兵甲早已准备齐整,满红山披甲持锐上阵。接过帐下营官捧出的两杆双龙闹海枪。满红山号称楚地的双龙小太岁,老爹在几十年前便是楚王田翏的抗蠹将校,后来田翏登位,便挣了一个庭前都尉的官衔,在南楚也算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据说当年楚王田翏江汉大战败绩时,就是这位抗蠹将校死力护佑才得以脱身。之后更是平步青云。
只论身份,这看似草莽蛮汗还略微带着江湖习气的满红山,却足可以在整个南州城横着走。至于这满红山是如何做到一军的副将先锋的,除了自己老爹挣得的面子,也是这老满争气,自江汉大战之后刚满十岁的他便不顾自己老爹反对,入了行伍锻炼。从一个兵卒做到了一军副将,可算是一个正宗的老兵油子。人品名声虽不及那些年轻将佐,可行伍内锻炼出来的本事,那是没说的。
满红山提起两杆双龙闹海枪,压在马鞍之上。伸出布满着粗糙老茧的手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只听得一声嘶吼,战马四蹄生风向锁虎口奔去。
入了锁虎口的满红山放慢了马蹄,身后三千战甲徐徐跟进。有一个扛旗的将官在满红山身后策马跟随。
莫看这老满是个粗犷汉子,可也懂得粗中有细,行军打仗最忌讳掉以轻心,莫看刚还与那茂臣斗嘴吵骂,可真到了正经事的,可一点不敢含糊。一边向前行进,一边细细打量着空谷四周,生怕一不小心哪里窜出来点伏兵让他老山见了阎王。
旁边扛旗的将官不解道:“满爷,一个时辰前咱们的斥候来报,谷内安静得很。”
初入战阵的满红山瞥了他一眼道:“你小子以为我老山不知道啊?那几十个斥候算个屁,苍蝇腿儿的肉,就是给俺老山都不稀罕,那埋伏着的兵甲恐怕专等着俺老山这条大鱼送上门儿来的。抢功劳也他娘的不是这么个抢法,万一把小命儿弄丢了,咱老山才真算是做了亏本儿买卖。”
挨了一顿训斥的扛旗将官不敢再开口,安静地在后面跟着。
锁虎口全长十里,周围是嶙峋怪石,谷口一线天,向上看去是一片无垠天空,星光闪耀。向内看是一片漆黑,若少了火把照亮,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深夜。满红山披灰甲着红袍,引着三千兵甲在锁虎口内行进。
行了几里路,在前阔步慢行的满红山忽而紧急勒住马蹄,鼻尖轻嗅一嗅呼出口浊气道:“不对劲儿啊,这好好的谷口怎么有股火油味儿啊?”
满红山向后看一看,身后是一片漆黑,只有几个火把亮着光亮。本来满不在乎的老山此时心中泛起了嘀咕,忙挥一挥手止住马队,令人熄灭火把。轻拽起马缰向前走了几步,便能听到谷口处传来一阵阵呜咽风声。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刺鼻气味。
“不好,快撤。”满红山扯起厚重嗓门大喊一声,身后南楚军激灵一下打了个寒颤。
这时便听到山谷上方传来一阵嘶吼喊杀声,数百只火把带起窜天火星,千余支带火的箭簇向谷内倾斜而下,慌乱的南楚军举起盾牌格挡,数十人中箭倒下。凄厉叫喊声、喊杀声、痛苦嚎啕声一并大起,谷内瞬间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