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的脚步更迭着一年四季的风景。
1993年,一场春雨滋润着西域大地。
春天又来了。
这一年,西域县的春天是个多风的季节。
比哪一年春季的风都要多。
狂风肆虐,大风每天从早上吹到晚上。
卷起漫漫黄土,沙土腾空而起,遮天蔽日。
风裹挟着砂石、黄土劈头盖脸地朝人的脸上打来。
天地一片浑浊。
迎风而走的行人被狂风吹得喘不过气来,人们没啥事宁可窝在屋里不出门。
这个狂风的季节严重影响了西域县各族百姓的生产、生活。
沙枣树乡的沙场,几辆拉运砂石的司机正在跟老板李献谈条件。
他们借着狂风吹得他们每天灰头灰脸的理由跟李献闹起来,他们要涨运费。
回族司机马乃斜靠在自己的东方红汽车前,眯着眼对围簇在一起的师傅挑唆道:“拉砂石料莫一天干净地,天天嘴巴里、耳朵里、鼻子里都是土,就这大风,运费涨点还差不多撒。”
维吾尔族司机海米提是一辆拖拉机手,他也随身附和着,“马回回,听你的,你说涨多少?”
马乃扭过脸看着抽香烟的汉族司机,提出涨价的始作俑者张老大,“老张,你撒意见?”
“给你们说,我打听到,李老板跟县养路段签了合同,一个月拉完5000方砂石料,他不按时间运完,晚一天,人家养路段扣他一天沙子钱,咱们既然跟他闹了,就闹到底,每车运费涨不了10块钱,哪怕涨5块钱也行。”尖嘴猴腮的张老大一副猥琐的样子。
一直不吭气的哈萨克族司机依山担忧道:“万一,他不涨价,不让拉货,别忘了,骆滨他们三个一直给他拉货呢。哎,我说,李老板给的运费可以,钱给得快撒,不欠账,”
张老大见依山想打退堂鼓,朝依山翻个白眼,“就你胆小,就骆滨那小子的两辆拖拉机,还是三个人开,等他们仨拉完砂石料,黄花菜都凉了。别怕,咱们不松口,今天都停下,李老板啥时候涨运费咱啥时候开工。你们不知道,这个李老板是个有钱的主儿。”
旁边斜靠在拖拉机的几个不同族别的汉子也跟着张老大起哄起来。
“每车至少涨5块钱,不涨咱们就撂挑子。”
“有钱人多掏点运费,九牛一毛嘛。”
“不涨,不干。”
……
汉子们七嘴八舌地吆喝着。
浙江老板李献站在沙场的高处,望着已经闹腾大半天的运输师傅们。
他有种“虎落平原被犬欺”的无奈和悲哀。
自从前年承包砂石料挣上钱后,他又承包了三块砂石料地。
近年来,伊勒地区各县市都在修路盖楼房。
砂石料的生意格外红火。
为此,他在社会上招揽一些司机师傅,专门给他拉运砂石料送到各建筑工地。
按车结算运费,每月一结账。
李献从不拖欠拉货师傅的运费。
起初,这些拉货师傅见李献结算运费很痛快,不是个小气人。
各个对李献感恩戴德。
可惜,有些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们跟李献干了一年多,开始垂涎起李献的富有。
张老大、马乃、海米提等人原本就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他们借着春季的大风开始起哄涨运费。
旁边的老谢气的满脸通红,低骂道:“妈的,关键时候停工,这不害人嘛?!”
李献跟老谢商量道:“要不,给他们涨点?”
“涨个屁,那个张老大,用新疆话来说就是个孬怂,就是他挑的头让涨运费的,那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今天风大他们涨价,明天要是下雨,他们又会涨价,不能惯他们。”老谢义愤填膺。
李献想起了骆滨,“骆滨那两辆拖拉机保养好没?”
老谢回道:“明天就来,你买的那辆东风汽车哪天到?”
李献脸色缓和些,“明天到。”
翌日清晨。
骆滨三人开着保养好的拖拉机来到沙场,就看见李献愁眉苦脸的。
老谢还没等骆滨跳下车站稳脚,就冲到他跟前。
他把老张、马乃、海米提等八个司机停工涨价的事学给了骆滨等人。
江道勒提闻言,气的吼道:“这个依山,猪脑子嘛?!勺子嘛(傻子嘛?)。他一个哈萨克人不知道嘛,他们这样做跟贼娃子一样嘛?!我们哈萨克老人有一句话,偷盗而获得的财富有腿,劳动得来的财富有根。”
骆滨对着愤愤不平的江道勒提说:“江道大哥,今天晚上你去依山家,让他别干傻狼(傻子)做的事。”
他又询问李献,“李大哥,你买的那辆东风车啥时候来?我开东风汽车,三十白开804,江道大哥还开604,我们每天多拉些。另外,我再找些跑博乐的司机朋友,让他们来你这里干,还是按照以前的运费结账。”
李献闻言,双手抱拳对着骆滨三人感谢道:“大哥谢谢三个小弟了。危难时刻见真情,哥这是遇到难处了,有你们帮忙,我心里有底了。这个情意我李献铭记在心。”
老谢也感动地说:“你们三人委屈下,就在沙场吃住,管吃管住。我找个大师傅专门给你们拉砂石料的师傅们做三顿饭,这居住条件差些,几个大老爷们挤在木屋里休息。这饭吗,我一定管好,保证你们顿顿有肉吃。”
骆滨知道,李献承担起拉货师傅的三餐,也就是变相地涨运费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算了撒,老谢哥,你们大老远从浙江来新疆挣钱也不容易,抛家舍口的,咱俩都三年的兄弟了,我连嫂子都没见着,你跟嫂子一个在外打拼,一个守家带孩子,两地分居的,不容易。这一日三餐,钱我们得掏。”
江道勒提接话道:“那几个停工的孬怂,明白着欺负你们口里(内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