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迭儿·忽察不会知道在五百步外一处高草坡上有人紧盯他从始至终的举动,他所要狩猎的剩余猎物们正在审视着猎人的姿态。</p>
“他身边还余下二十骑人马,剩下的都要遍撒出去搜索附近地面。”四人倒爬着退下高坡,下面是他们的坐骑,此地太近不能停留太久,不然很快那蛮人贴身的护卫就会重新撵上来,“咱们未尝没有机会。”</p>
“四对二十?天晓得那二十人内还有没有什么厉害角色”面色阴沉的柳子义摇摇头反驳道,“咱们现在哪还有以一当五的本事。”</p>
“那就这么让他们把咱挨个儿追上来杀了?!别忘了方才奇胜兄就死在咱们面前!”最是讲究斯文不过梅僳就差没吼出来,“一日复一日,咱们要逃到什么时候!”</p>
绕是前些日子他们行走已是万般小心,然则晋州地界多是方圆几十里一览无余的平地,晋州并圆城以北除几座坚城以外都是蛮人恣意纵马的所在。</p>
规避开七八股蛮人小队的游骑后,晋州游侠儿的终是再躲不开也迭儿护卫的视线,最初的一场厮杀过后他们没有任何折损,仅以伤了蔚奇胜与另一人的代价让那十人余一人带伤走脱。</p>
晋州游侠儿们疲惫的坐骑追不上那疯了似策马而逃的蛮人,起初他们还抱了侥幸的心思,希冀着这次就能杀破这些蛮人的胆,但未曾料想到放走的这个蛮人会带来这般补疮剜肉都不能挽回的后果。</p>
他们试着掩盖行踪绕路也要与也迭儿的护卫拉开路程,但仿佛有眼睛跟在后面一样,即便晋州的游侠儿们日夜兼程走出倍于平日的距离,那些骑兵依旧会有如附骨之疽般在次日清晨便向他们靠拢。</p>
那些身为蛮族骏马的坐骑在走过漫漫千里长路后瘦骨嶙峋,这些曾是台岌格部精锐武夫坐骑的骏马生来就被养得膘肥体壮,预备在上阵时冲锋的爆发,可长途跋涉同时还食不果腹的日子让这些蛮族骏马急速消瘦下去,能被骑乘到今天还没折一条马命,不得不说是魏长磐他们的幸运。</p>
然而能强撑着行路是一回事,被人整日撵走是另一回事,在诸部大营中养精蓄锐的忽察家坐骑们与这些连干草都填不满肚皮的同类境遇差距不啻霄壤,故而脚程有所不及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人马精神皆是俱佳,魏长磐一行只消撒开马蹄向南奔去,何苦搭上三人性命。</p>
直至不久前他们才发觉追兵迟迟尾大不掉的原因,那显然地位极高的蛮人身边伴当多半是驯鹰的好手,那个时常会盘旋在他们头顶的黑点不多时便会将他们的位置透露给那伙蛮人。</p>
魏长磐重重一拳击在身旁早没了声息的鹰上,骨头发出破裂的声音,就是因为这只畜生,他们死了三个人。</p>
那也迭儿身边的伴当吹响了鹰哨,听闻这声尖锐刺耳的声响,知道这是在唤这鹰回去,魏长磐一行便都翻身上马。</p>
坐骑的马力已然所剩无几,复行十余里后,魏长磐胯下坐骑如何也催不动,没柰何,只得将目光投向那匹仍是一副桀骜不驯模样的的卢白马。</p>
“骑这马还不如骑匹跛的,虽说神骏,临敌之际骤然反水将你掀下马来也未可知。”梅僳轻声劝他,“不如和我坐骑调转个,我身子轻些,说不准这马走起来也不至跛得那般。</p>
谁都知道现在换上一匹脚力不济的马就要平添偌大风险,假使真再被赶上来,下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他。</p>
魏长磐走到那匹的卢马身旁配上鞍鞯,用十指梳理这匹白马原本潇洒的长马鬃,那张黄瘦的脸上挤出生硬假笑来,“鹰都被射下来了,那些蛮人怎么还能找见咱们?马是好马,可惜未曾遇上伯乐,只能载我这等庸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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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可见到魏长磐满头乌黑中已有白发生。</p>
此地距并圆城不满百里,先前从</p>
一个懂大尧官话垂死蛮人口中套出话,蛮人部族的联军已经攻破两座县城,而在并圆城附近仅是囤聚少数兵马,并非如魏长磐先前所想那般将整个并圆城围成滴水不漏的铁桶。</p>
“往南,一直往南,别再走那些绕圈圈的路子,南边儿就是并圆城,进去了就有天大的功勋。”魏长磐紧紧马肚带,又跑去那匹已经不堪重负的瘸马旁边解下马具,一拍马臀,那马便是半瘸也跑得飞快。</p>
“去吧,去吧,跑远远的,回到北方的草原上自由自在。”</p>
这马也已然被他视为队伍中的一员,他们中能多一个活下去的,怎么说也算是好事。</p>
唤作的卢的白马不情不愿迈开腿,却又是抢到的首位,其余三人的坐骑都驯服地跟在后头。</p>
若是搁在平常时候,柳子义少不得要骂一声“还不如把你做顿菜”之类的言语,原来那一行七人也少不得要轰然大笑起来,可现在他们没人还能笑出声。</p>
他们已近死了太多的同伴,这些本该活着回晋州领赏的人死在了归途。</p>
也迭儿皱眉盯着身畔竭尽浑身气力吹响鹰哨的伴当,厌恶地抬手捂住耳朵道,“你的鹰怕不是变成了聋子,这样响的声音都听不到。”</p>
驱马靠近伴当身边,也迭儿一个巴掌把伴当打倒在地,嘴中的鹰哨也一齐飞了出去,“我们的猎物不是黄羊和麋鹿,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用来窥探他们的眼睛大概已经被弄成了瞎子,虽然不知用的什么方法,但他们察觉并且成功让你的这只鹰飞不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