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恒票号正门前,严履泰在呼嚎凌冽的寒风中目送那一行没有任何标识的大车远去,每辆大车都由两匹雄健的辕马牵引,这不是北地晋州,宿州境内并无大型马场,这些高大辕马修长的四蹄说明这些马儿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草原马血统。</p>
这些马在马匹匮乏江南便是充作知县坐骑也不如何跌份,一行二十余辆大车又都是梨木所制,光是用料少说每辆大车便要二百两银子起步,再添上每辆大车两匹简直暴殄天物的拉车辕马....</p>
严履泰不禁心中暗暗怀疑,是不是自己真老得不再有过去的眼光,对这烟雨楼小女子是不是应当另眼相看。</p>
“大掌柜的,主子吩咐过,您在屋外头可不能待久了,原本您身子就虚弱,若是不慎染上了风寒咱们这些近旁的人哪个逃得脱责罚,”身边有个心思细腻的小厮拿了狐皮的斗篷给严履泰披在肩上,“您还是早些进屋....”</p>
“你倒是细心。”柔软暖和的狐皮斗篷披在身上,严履泰抚摸着斗篷上那些细密光滑的皮毛扫了一眼那小厮,“在票号做事几年了?”</p>
“回大掌柜的话,这是第三年了。”小厮忙不迭地跪倒在地。</p>
在票号里人情迎来送往做事的小厮伙计,那个不是人情练达通晓世故的?严履泰身为宏恒票号大掌柜,此言一出哪个不晓得这伶俐小厮立马就要升迁了?同在严履泰身边的那些小厮伙计们除去向他投着艳羡眼光的同时也不禁暗暗懊丧,为何自己方才就没来得及想到这节....</p>
严履泰身为宏恒票号大掌柜,虽说平日里神龙不见首尾,每每有大事时才露面,但将个打杂做事的小厮往上提一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p>
“既然在票号内做了三年,又怎会不知道方才我正在想事情却被你断了思绪。”然而严履泰言语让那伶俐小厮不由浑身一颤,“自个儿掌嘴十下。”</p>
“想要出人头地是好事,可若是逮到机会就鲁鲁莽莽地上去,也就是在票号里才会有自己掌嘴十下这般轻的责罚。”他将身上的狐皮斗篷解下来扔到那跪伏在地的小厮面前,“在票号中做事,有赏有罚,做好了主子吩咐下去的事,这狐皮斗篷就是你的赏,拿去换银子,少说也有几百两。”</p>
说罢严履泰便折返回票号内,身后传来清脆响亮连绵不断的耳光声,票号里伙计和小厮小步在他身后亦趋亦从,在掌柜们议事的里屋十步以外驻足。</p>
宏恒票号除去严履泰这位掌舵的大掌柜以外,还有司职大尧十六州分号事宜的各分号掌柜,不然仅凭严履泰一人之力,要经营如此大一家票号着实是分身乏术,这不再是早年宏恒票号才立时候连伙计不过小猫小狗三两只的光景,若是宏恒票号倒了,他严履泰敢担保全大尧少说也得有小几十万人要因此填不饱肚皮。</p>
现在离年关尚早,本不该是掌</p>
柜们齐至于此的时候,然而推开门进去里屋内却人满为患。</p>
原先于一张长条楠木桌两侧安坐的宏恒票号分号掌柜们同时起身向这位大掌柜长揖及地,他们在宏恒票号分号中时俱都是连郡守县令见了也要好言相待的人物,在严履泰面前却驯顺非常。</p>
不为其他,只为他是所有这些分号掌柜们都钦佩的大掌柜。</p>
严履泰略略回礼后挥手示意让这些分号掌柜们都落座,“此番早了数月召集诸位回总号,诸位可知所为何事?”</p>
“既然大掌柜的要我们这些人回来,想必不会是小事。”左首上一富态掌柜憨笑道,“大掌柜的自有大掌柜的道理,我们只消听大掌柜的便是了。”</p>
富态掌柜是严履泰一手带出来为数不多能入他眼的徒弟,于算学经营一道已是极通的,奈何见识眼界不足,故而被下放到宏恒票号分号中历练,这一历练便是二十年,人也从当年那不足百斤的瘦削青年养到了今日这般稍走动两步便要气喘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