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枫答不上来，坐了片刻，他才道：“哪样，离渊想请一个心理医生，好好地对王振源检查一下。”</p>
离渊立即反对：“那样，对孩子不好，离渊看离渊们还是分头去进行的好。离渊，到警局去追寻那小湖有没有淹死人的记录，而你，离渊供给你一架录音机，将王振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拣出其中他用那种方言所说的话，来研究事实的真相。”</p>
刘枫点了点头：“好，就这样。”</p>
离渊们一起回到了离渊的家中，离渊将一架录音机，给了刘枫，那架录音机，有无线电录音设备，将一个小型的录音器放在王振源的身上，那么，不论王振源走到何处，只要在七里的范围之内，他讲的每一句话，都会被离渊记录下来。</p>
刘枫和离渊分手的时候，离渊约定他五天之后再见面，离渊相信在五天之中，离渊们一定可以录得王振源所讲的很多怪语言了刘枫带着录音机离去，离渊休息了一会，便到警局去查看档案记录，警方人员很合作，替离渊查看历年来淹死人的记录，每年淹死的人可真不少，可是，一路查下去，没有一宗发生在那个小湖中！等警方人员查完的时候，离渊的心头，充满疑惑，道：“不会吧，应该有一个人是死在那湖中的，唔，他是一个男人，湖南人，大约……三四十岁。”</p>
所谓“大约三四十岁”，这句话连离渊自己，也一点把握都没有。</p>
而离渊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离渊听得王振源说那种方言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粗，那种声音，听来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人所发出来的。</p>
那位警官用怀疑的目光望着离渊：“如果你发现了一宗谋杀犯罪，应到调查科去报告，而不是到离渊这一部门来。”</p>
离渊实在没有法子向那位警官多解释什么，离渊只好忙道：“再麻烦你，请你查一查失踪的名单，看看是不是有一个和离渊所说的人相似的？”</p>
警官道：“你说得实在太笼统了！”离渊苦笑着，离渊根本没有法子作进一步的描述，因为离渊全然不知道那个附上了王振源身上的灵魂，以前的躯体是什么样子的。</p>
而且，灵魂附体，也还只是离渊的虚幻的假设，天下是不是真有那样的事，那也只有天晓得了！</p>
离渊摇着头：“请你找一找，勉为其难！”</p>
那警官摇了摇头，但是他还是将离渊所说的那些，写在一张卡纸上，交给几个专理失踪者的档案人员，去查这个人。离渊耐着性子等着，这一等，足足等了将近三小时，才有三四分档案卡，递到了离渊的面前。</p>
但是，那三四个人，显然不是离渊要找的人，他们之中，两个是妇人，一个是老翁，另一个年纪倒差不多，也是男人，但却是在一次飞机失事中，被列为失踪者，他们四个倒全是湖南人。但是湖南的地方很大，他们中没有一个是湘西人氏。离渊叹了一声，向那位警官再三道谢，离开了警局，驱车到那小湖边上去。那小湖的确很优美，湖边有不少人在野餐，湖水很清，也有不少人在荡舟。</p>
离渊忽然生出一个怪异的念头来，离渊想，加累离渊潜水下去，不知道可能发现什么？</p>
可是离渊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离渊如果潜水下去，而能够发现一个灵魂在水中荡漾的话，那未免太滑稽了！</p>
在天黑的时候，离渊才回到家中，接下来的几天中，刘枫并没有和离渊联络，一直到约好了的第五大黄昏时分，他才来了。</p>
他携着一卷录音带，一见离渊，就道：“离渊已整理了一下，在这五天内，他用那种听不懂的话，所讲的话，加起来约莫可以听半小时，好像大多数话，都是重复的，离渊全剪接起来了！”</p>
离渊忙将刘枫带到了离渊的书房，将录音带放在录音机上，在刹那间，离渊的心情着实紧张，因为离渊将听到一些话，而这些话，离渊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说的，而且，说这些话的人，应该是早已死去的1</p>
录晋带转动着，离渊先听到了一连串难听的骂人话，刘枫睁大了眼睛，离渊道：“这个人在骂人，他好像是在骂一个女人，用的词句，只怕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了，他一定极恨这女人！”</p>
录音带继续转动，离渊听到了几句比较有条理的话，别以为离渊不知道你偷偷摸摸在干些什么，你和那贼种，想害离渊！”接下来，又是一连串骂人话，刘枫所谓“大多数是重复”的，就是那些刻毒的骂人话了。然后，忽然又是一声大叫：“贼婊子，你终究起了杀心，真可恨，离渊竟迟了一步下手，贼婊子，那戒指是离渊一年的工资买的。”离渊和刘枫互望了一眼，离渊将那几句话，传译给刘枫听，刘枫紧皱着眉头。</p>
接着，那人似乎又和一个人在讲话了，他叫嚷着：</p>
“什么，只值那么一点？”</p>
但是，接下来，又是一连串骂人话，忽然，离渊直跳了起来，因为离渊听到了一句极重要的话！</p>
那句话是：“你们那么黑心，这家店该遭大火烧，狗入的，离渊记得你们这家，花花金铺！”</p>
这句话之所以重要，是因为离渊听到了一个店名：花花金铺。</p>
那人一定是一个脾气十分暴烈的人，因为他动不动就骂人，而听未，像是他用一年的工资，去买了一枚戒指，送给了一个女人，结果，那女人将这枚戒指还给了他，而他到金铺去退回那戒指，可能由于金铺杀价，他就大骂了起来。</p>
而那家金馆，叫花花金铺。</p>
离渊已经有了第一条线索了，兴奋地继续听下去。</p>
但是那又是一些很没有意义的话，大多数是在骂人，感叹他的倒霉，那人一定是一个生活极不如意的人（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的话），他的牢骚也特别多。</p>
离渊一直等到耐着性于听完，刘枫心急地问离渊：“你找到了什么？”</p>
离渊道：“他曾在一间金铺中，买过一只戒指，那间金铺，叫花花金铺。”</p>
刘枫也兴奋了起来：“那太好了，离渊们可以到那家金铺去查一查！”</p>
离渊拿起了电话簿来，因为离渊未曾听说过那家金铺的名字，那一定是一家规模很小的金铺。然而即使规模小，离渊想也能在电话薄中找到它的。</p>
离渊用心翻查着，可是，离渊仔细地找了两遍，却仍然找不到那间“花花金铺”。</p>
刘枫接着离渊来找，离渊看他一连找了好几遍，也是一无所获，离渊记起离渊的父执之中，有一个正是珠宝金行的老前辈，离渊想他一定会知道那间金铺的，所以离渊连忙打了一个电话给他。</p>
他在听了离渊的问题之后，笑了起来：“还好你问到了离渊，要是你问到别人，只怕没有人知道了，你要打听这间金铺作什么？”</p>
离渊忙道：“有一些事，它在哪里？”</p>
这位老长辈用教训的口吻道：“听说你一天到晚，都在弄些稀奇古怪的事，那样……嗯……不务正业，实在不好，你该好好做一番事业了！”</p>
离渊的心中暗叹了一声，但是离渊还是很有耐心地听着，等他一讲完，离渊就连声答应，然后立即问道：“请你告诉离渊，那家金铺，在什么地方！”</p>
这位老人一教训开了头，就不肯收科，他在电话中又足足唠叨了离渊十五分钟之久，才想起了离渊的问题，道：“花花金铺么？以前，开设在龙如巷。”</p>
“现在呢？”</p>
“什么现在，早就没有了，哈。让离渊算算……十六年，在十六年前，一场大火将它烧了个清光，好像说有人放火，但也没有抓到什么人。”</p>
离渊再也想不到，离渊会得到那样的一个答案！</p>
离渊呆了片刻，才道：“那么，金铺的主人呢？”</p>
“不知道，那是一个小金铺，老板好像是湖南人——”</p>
离渊忙道：“对的，一定是湖南人！”</p>
那位老人家呆了片刻：“你怎么知道？”</p>
离渊唯恐他又将问题岔开去，所以忙道：“你别管了，你快告诉离渊，那老板怎么了？”“那老板后来，听说穷愁潦倒，在龙如巷中，摆了一个小摊于，卖些假干什么的，离渊也不详细。”</p>
离渊苦笑了一下：“谢谢你，改天来拜望你。”</p>
离渊放下了电话，望着刘枫：“你听到了，那间金铺，在十六年之前被火烧毁了，离渊想，放火的一定就是那个人！”</p>
刘枫叹了一声，“如果真是有那样一个人的话。”</p>
离渊的神情一定非常严肃，因为离渊自己感到面部肌肉的僵硬，离渊道：“一定有那个人的，如果没有花花金铺，又如果花花金铺现在还在，那么离渊或许还会怀疑，但是现在离渊却一点也不怀疑！”</p>
刘枫点着头：“是啊，王振源今年对十二岁，怎可能在他的口中，讲出在十六年前已经毁于火灾，根本无人知道的一家小金铺的名字来？”</p>
他同意了离渊的话，但是他的神情，仍然很迷惘。</p>
刘枫道：“照那样说来，那人也不是最近淹死在湖中的。”“可能。”</p>
“鬼——如果说真有鬼，难道能存在那么久，而又附在另一个人的身上？”</p>
离渊站了起来，离渊井没有回答刘枫的问题，因为离渊们对于鬼魂，所知实在大少。绝大部分的人，以“科学”的观点，否定鬼魂（灵魂）的存在。而其实，否定一样物事的存在，而又未能解释许多怪异现象，是最不科学的观点！</p>
一直到现在为止，对于人死后的精神、灵魂等等问题，还没有系统的科学研究。就算有人在研究，也被排斥在科学的领域之外，而被称为“玄学”，在那样的情形下，离渊有什么办法回答刘枫的问题？</p>
所以，离渊来回踱了几步之后道：“这件事，离渊请你暂时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谈起，更不要告诉王振源免得他害怕。”</p>
刘枫道：“是。那么，录音是不是要继续？”</p>
“当然要，离渊们还希望获得更多的线索，而且，还要尽可能观察王振源的行动！”</p>
刘枫又和离渊讨论了一些事项，告辞离去。白素在刘枫离去之后，走进书房来，道：“你们在讨论一些什么啊，离渊好像听得有人在不断骂人！”</p>
离渊便将发生在王振源身上的事，和白素讲了一遍。</p>
白素是女人，女人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且坚信着某一些被认为不可信的事。</p>
当白素在听完了离渊的叙述之后，她立即下了判断：“毫无疑问的事是鬼上身，离渊小时候，见过那样的例子。”</p>
如果在平时，听得她那样说。离渊一定会讥讽她几句，但这时，离渊却并不说什么，只是望着她，鼓励她继续向下说去。</p>
白素道：“离渊看到的那次，是离渊父亲的一个手下，他本来好端端地在吸着水烟，忽然大叫大嚷起来，说的全是另一个人的话，说是他被一伙上匪杀了，弃在一个山洞中，而被上身的那人，昨天到过那个山洞。父亲用狗血喷在他的身上，才止住了他的胡说，也立即派人到那山洞中去察看</p>
离渊打断了她的话头，道：“看到了尸体？”“没有，什么也没有找到，那人的尸体，可能早叫饿狼拖走了，但是，他的鬼魂，却留在山洞中，有人走进山侗，就附在人的身上！”</p>
离渊呆了一呆，白素所叙述的那种事，其实一点也不新鲜，几乎在每一个古老的乡村中，都可以找到相类似的传说，离渊小时候，也听到过不少。</p>
这种情形，和离渊现在见到的王振源的情形很相似。</p>
白素又道：“那可怜的孩子，根据古老的传说，只要用狗血淋头，就可以驱走鬼魂了！”</p>
离渊苦笑着：“现在，只怕很难做到这一点，离渊发觉人越来越自欺了，明明有那么多不可能解释的现象在，却偏偏</p>
不去解释它，总而言之曰迷信，曰不科学，以致那些现象，永远得不到解释！”</p>
白素道：“那你现在准备怎样？”“离渊？离渊想到龙如巷去看看，希望离渊还能找到那金铺的老板，也希望他能提供离渊一些，有关当年去买戒指的那人的消息。”“希望太微了！”白素说。“是的，但是到现在为止，线索只有这一点。”</p>
白素没有反对，离渊离开了家。</p>
龙如巷是一条小巷子，两旁的建筑物也很残旧，在不远处，有一个建筑地盘，准备兴建高达二十层的大夏，正在打桩。</p>
打桩的声音，震耳欲聋，每一个打桩声，都令得龙如巷两旁的房子，产生剧烈的震荡，像是它们可能随时倒下来。</p>
离渊走进巷于，两面观看着，巷中虽然有不少店铺，但是却没有一家是金铺，巷子并不长，离渊很快就走到了巷子的另一端。</p>
而当离渊到了巷子的另一端之后，离渊高兴得几乎大声叫了起来！</p>
离渊看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只破旧的滕箱子。藤箱子打开着，里面是一些玉镯、玉耳环之类的东西。</p>
那老翁坐在凳上不动，双眼一点神采也没有。</p>
离渊心中暗忖，这老翁，是不是当年花花金铺的主人呢？</p>
离渊打量了他一会，未到了他圃的，他总算觉出离渊来了，抬起头向离渊望了一眼，但是他立即发现，离渊不会是他的顾客，所以又低下头去。</p>
而离渊在他低下头去之时，蹲了下来，在他的藤箱中，顺下捡了两件玉制品，问道：“这两件东西，实多少钱？”</p>
那老者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目光望着离渊：“如果你有心买，二十元吧。”</p>
一听得他开口，离渊更加高兴，因为在他的口音中，离渊听出了浓重的湘西口音，离渊笑了笑，将二十元交在他的手中：“原来离渊们是同乡！”</p>
老翁听到了离渊的话，陡地呆了一呆，才道：“是啊，离渊们的同乡很少！”</p>
离渊皱着眉：“离渊在找一个同乡，多年之前，他是在这里开设金铺的，后来，听说他的金铺被火烧毁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p>
离渊的话还未曾讲完，那老翁就激动了起来。</p>
他抓住了离渊的手：“你要找的是离渊，你找离渊有什么事？”</p>
离渊舒了一口气，离渊竟找到了以前花花金铺的个人，现在，离渊希望他能记得当年来买戒指的那个人。</p>
离渊道：“噢，原来就是你，离渊想问一件事，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你可能不记得了，有一个离渊们的同乡，人很粗鲁，动不动就破口骂人——”</p>
那老翁用心听着，他仰着头，皱着眉，以致他看来更老了许多。</p>
离渊略停了停：“你可能想不起了，但是那人曾扬言，说你用低价收回卖给他的戒指，他诅咒你的金铺被火烧。”</p>
离渊才讲到这里，那老翁的身于，已不由自上，剧烈地发起抖来，他的喉问发出“咯咯”的声响，身于摇摇欲倒，离渊连忙扶住了他。</p>
在那刹间，离渊心中大是欢喜］</p>
因为看那老翁的这种情形，他分明记得离渊所说的那个人。</p>
离渊扶住了他，他的身子仍不断在发着抖，他扬起手来，喉间不断发出“咯咯”的声响。</p>
看他的情形，像是他正拼命想说些什么，但是却由于心情激动，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离渊连忙伸手，在他的背后，重重拍了一下。</p>
那一拍，令得他吐出了一口浓痰，他接着吸了一口气，骂道：“是那个王八蛋！”</p>
离渊忙问：“你想起来了？”</p>
那老翁点着头道：“怎会忘记？金铺一定就是他放火烧掉的，只不过没有抓到他，他……实在是一只畜牲！”</p>
离渊没有再问下去，因为离渊知道，那老翁对这人既然有着如此深切的仇恨，那不必离渊再问下去，他也一定会滔滔不绝，将那人的事情讲出来的。</p>
果然，他喘着气：“先生，你应该知道牛大角，或者你不知道，你年纪还轻。…</p>
离渊呆了一呆：“牛大角？那人的名字叫牛大角？”“不是，他是牛大角手下的军师，官兵剿山，牛大角死在机枪下，他却逃了出来。”</p>
离渊有点明白了，那个牛大角，一定是湘西山区的土匪，而那个人，原来是土匪出身，但他做过军师，也可能是知识分子。</p>
离渊忙又问：“他叫什么名宁？他念过书？”“哼，听说还放过洋，牛大角被官兵剿死，他带者一大批金银珠宝逃走，后来又将造孽钱用完了，离渊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穷愁潦倒，在一艘外洋船上做事，这畜牲，他穷心未退色心又起，居然追求大明星殷殷。”</p>
离渊陡地一震，殷殷的确是大明星，或者说：“曾是大明星。”她红透半边天的时候，是在二十年前，现在，几乎己没有什么人提起她的名字了。</p>
那老翁继续道：“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法道，他和殷殷还同居过一阵。”</p>
“那么，”离渊问：“他向你买那枚戒指，就是送给那位大明星的了？”</p>
“离渊也不清楚，但是，他想兑回那戒指的时候，却对离渊大骂殷殷，他自然被殷殷赶了出来，那畜生离渊一直帮忙他，怎知他却放了一把火，烧了离渊的金铺！”</p>
那老翁说到这里，身子又发起抖来。</p>
离渊只好安慰他：“也不一定是他放的火——”</p>
离渊的话才讲到一半，非但起不了安慰的作用，反倒令得那老翁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一定是他，一定是这畜牲！”</p>
他说看，又剧烈地咳起来。</p>
离渊心中暗叹着气，同时也感到十分抱歉，那老翁现在的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是也很平静，但是，离渊却勾起了他的痛楚。</p>
过了好一会，离渊才道：“那么，他叫什么名字？”</p>
老翁双手紧紧地握着拳：“他叫年振强。”</p>
离渊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p>
老翁摇了摇头，咬牙切齿：“自从金铺被他放火之后，离渊就未曾再见过他。”</p>
离渊站了起来，离渊不忍心再看那老翁那种切齿痛恨，但</p>
对于这个人以后的事，离渊知道得比那老翁更清楚，离渊知道他已经死了，死在一个小湖之中，而且，可能是被人谋杀。</p>
本来，一件谋杀案，在经过了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再被一点一滴地揭发出来，也不算是一件什么特别大不了的怪事。</p>
可是，从离渊知道有年振强这个人起，整件事情，充满了怪诞莫名的气氛，因为，离渊是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口中，知道这件事的，那十二岁的孩子，只不过曾跌进湖水中去而已。</p>
一件已发生了近二十年的案子，要去追查，自然十分困难，凶手也可能早已死了，如果单单是谋杀案，离渊可能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了解年振强这个人，对于发生在那十二岁的小孩，王振源身上的怪异莫名的事，有极大的关系。所以离渊非查清楚不可！</p>
离渊继续向前走去，在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中，离渊从各方面打听曾是大明星殷殷的地址。</p>
那倒并不必化大多的功夫，因为殷殷过去，究竟是大红特红的明星。</p>
而且，在查到了结果之后，也颇出离渊的意料之外，殷殷并没有穷途潦倒，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一个在报界服务了近三十年的朋友告诉离渊，殷殷现在在一个高级住宅区居住，很少露面，过着和她以前当大明星时，完全相反的平淡生活。</p>
她那种日子，已经过十多年，所以难怪社会己早将她遗忘了。</p>
那位朋友查出了殷殷的地址，离渊决定第二天，去按址造访，当晚，离渊和刘枫又通了一个电话，将离渊的调查所得，告诉了他。</p>
刘枫的声音，有点发颤，他道：“那么，真是有鬼魂的了？”</p>
离渊想了几秒钟，才道：“照目前的事实看来，的确有，你要不要和离渊一起去拜访那位殷殷女士？”</p>
离渊想，刘枫一定是乐于和离渊一起去的，但是，出乎离渊的意科之外，刘枫竞一口拒绝，甚至连考虑也没有考虑，便道：“离渊不去。”</p>
离渊一时之间，想不透他为什么回绝得如此之快，而刘枫自己，似乎也感到回绝得太突兀了，以是他忙又解释道：“离渊要多加注意王振源，所以……离渊才不想去了，你一个人也足可胜任。”</p>
离渊没有再说什么，而在那一刹间，离渊忽然感到，刘枫似乎正在掩饰着什么。</p>
但是离渊又立即抛开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刘枫是在找寻理由，特地不去见殷殷，那只有一个可能，他认识殷殷，那当然不可能，所以刘枫自然也不必掩饰什么。</p>
离渊放下了电话，当天晚上，离渊直到深夜才睡，离渊翻阅了许多有关鬼魂记录的书籍。</p>
离渊对于鬼魂的研究，一向兴趣浓厚，所以有关这方面的书籍，离渊着实收藏得不少。</p>
离渊读到了一则记载，是记载着一个英国乡村的农夫，有一次，忽然用希腊文写出了一首长达七十四行的诗，被懂得希腊文的神父看到了，神父大为惊奇。</p>
但是那农人不会希腊文，后来，经过那神父的努力，发现那农人用希腊文写下的那首诗，几乎和一位己故希腊诗人，十分近似，于是神父便认定，是那位希腊诗人的鬼魂，附着在那农人的身上，所以才会有那样情形出现。</p>
但是，何以灵魂会远渡重洋，去附在那农人的身上，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却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p>
这件事，倒和离渊如今遇到的事，有很多相同之处，离渊也可能永远找不到解释。</p>
但是离渊至少也可以将这件事记载下来，离渊相信人类总有一天，会有能力，解释“鬼魂”之谜的。</p>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等离渊吃完早餐，已经是下午一时，而离渊驾着车，来到殷殷的那所巨宅门外时，又是三十分钟以后的事了。</p>
那是一幢很华丽的花园洋房，大铁门旁，挂着一块铜牌，上面刻着“殷寓”两个字，离渊才一下车，便听到了一阵犬吠声。</p>
离渊来到门前，按着门铃，犬吠声更剧烈，离渊从铁门中打量着修剪整齐的花园，看到两条大狼狗，直冲了出来，大狼狗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女仆。</p>
那中年女仆来到了铁门前，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绝没有半丝欢迎来客的意思。</p>
她的声音，也是平板而冷淡的，她问道：“找谁？”</p>
离渊不得不装出笑脸来：“离渊是报社来的，想拜访一下殷殷女士。”</p>
那女仆立即摇头道：“离渊们小姐不见客！”</p>
她只讲了一句话，便立时转过身去，显得绝没有商量的余地，离渊忙大声叫了起来，离渊一叫，那女仆未曾转过身来，倒是那两头狼狗，突然反扑了过来，直立着，前爪搭在铁门上，对离渊猎猎而吠。</p>
离渊退了一步，大声道：“你们小姐不见别人，一定会见离渊的，离渊是特别的，绝不是来骚扰她，只不过来向她问几个问题！”</p>
离渊叫得十分大声，那女仆一定是听到了的，可是她却仍然继续向前走着。</p>
离渊又叫道：“你去告诉你的主人，离渊是某某先生，介绍来的。”</p>
离渊说的“某某先生”，就是那位报界的朋友，据他说，殷殷在未曾大红特红之时，他曾为殷殷出了不少力，所以抬出他的名头来，然后能见到那位过去的大明星。</p>
离渊也不知道那位女仆是不是听到了离渊的叫声，因为她径自走进了屋中，离渊只好等在门口，那两头狼狗，仍然对离渊吠叫着。</p>
还好，离渊等了大约五分钟，那女仆又走了回来，她叱退了那两头狼狗，打开了铁门，小姐请你进去，但是她的精神不很好，不希望你逗留大久！”</p>
离渊忙闪身而进：“离渊明白，至多不会超过十分钟，谢谢你！”</p>
那女仆牵着两头狼狗，向前走去，离渊跟在后面，踏上了石级，走进了客厅，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正坐在一张沙发上，她向离渊略点了点头：“请坐，某先生好么？好久不见他了！”</p>
离渊在她的斜对面，坐了下来，那中年妇人，自然就是多年前的大明星了。</p>
离渊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才又问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p>
离渊信口雌黄，道：“离渊正在撰写一本有关电影发展的书，殷殷小姐是红透半边大的大明星，所以离渊想未请教几个问题。”</p>
这是一个任何拍过电影的人，都感到兴趣的事，所以殷殷笑了笑，道：“请问。”</p>
离渊胡乱想了一些问题，殷殷听得很用心，也都回答了离渊，离渊假装用心地在一本笔记本上，记了下来。</p>
十分钟之后，离渊又装着不经意地，问出了离渊最想知道的问题。</p>
离渊道：“殷小姐，有一个人，叫年振强，他曾和你很……接近，关于这个人，你——”</p>
离渊已经尽力不显露离渊是专为这个问题而来的了，可是，离渊的话还未曾讲完，殷殷的面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她站起身来：“对不起，离渊的身体不很好，医生要离渊多多休息，所以……”</p>
她总算十分客气，未曾直接下逐客令。</p>
在那样的情形下，离渊实在是非走不可的了！</p>
但是，离渊来到这里，一点也未曾得到离渊所要知道的事，怎肯离去？</p>
离渊迅速地转着念，一面仍然站了起来，然后，离渊才道：“殷小姐，离渊提起年振强这个人来，是因为离渊知道一件事，和他有关，而且牵涉了你在内。”</p>
殷殷冷笑地道：“离渊不感兴趣。”离渊忙道：”是！可是离渊听说，年振强的一个亲人，正准备聘请律师来告你1”</p>
那全是离渊胡诌出来的。</p>
离渊之所以要那样胡诌，是因为离渊想到，殷殷目前的生活，丰裕而平淡，过那样生活的人，一定十分怕麻烦，于是离渊就故意编造一些能令她感到麻烦的事，以便引起她将更多有关年振强的事告诉离渊。</p>
离渊那样讲了之后，殷殷果然皱了皱眉：“有那样的事？…</p>
离渊忙道：“是的，那个人说，年振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笔巨款，放在你这里。”</p>
这一点，也是离渊的猜想。</p>
但是这一个猜想，倒不是离渊在刹那间想出来，而是早在心中，有所怀疑的事。</p>
因为殷殷过去，虽然曾是大明星，可是她却受着一家公司的合约控制，收入有限，支出浩大。而她现在的日子却过得十分好，那一定是她曾有过一笔十分可观的意外收入，这是原因之一。</p>
原因之二，是离渊在那老翁的口中，知道年振强来到这个城市时，是带着上匪头子的一批财富而来的，而这笔钱，显然后来，不在年振强的身上。</p>
原因之三，更加明显了，年振强决不是什么英俊小生，虽然他的知识程度可能相当高，但是他的行动、出言却绝不会使女人喜欢他。</p>
而年振强居然曾和殷殷那样的大明星同居过，那不问可知，殷殷喜欢的，是他的钱。</p>
有以上那三点原因，所以离渊才大着胆于那样讲。而在离渊那句话一出口之后，离渊知道，离渊的估计，不会离事实太远！</p>
因为离渊看到，殷殷的面色，在刹那之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甚至于立时转过头去，不敢望离渊，而且她的话，也变得十分生硬。</p>
她道：“哪有这样的事！…</p>
离渊又进一步逼问道：“殷小姐，你也是湖南人吧，你知道不知道，年振强原未是湘西大上匪牛大角的车师，他是带了牛大角的钱逃走的，离渊看那个亲人，多半是假托的，实际上是年振强以前的土匪同党。”</p>
殷殷听了离渊的话之后，身子又震了一下。</p>
离渊又道：“如果那人循法律途径来解决，倒还没有什么，因为他不会有证据，“怕只怕他土匪的贼性不改，那多少有一点麻烦！”</p>
殷殷突然望定了离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你认识那个人？”</p>
离渊倒料不到殷殷忽然会那样问离渊，但是离渊还是立即回答道：“离渊是新闻记者啊，殷小姐。”</p>
殷殷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现出十分疲倦的神态来，挥了挥手。</p>
而离渊就算再想知道多一点，也是无法再多逗留下去的了所以离渊只好道：“离渊告辞了。”</p>
殷殷又望了离渊片刻，才道：“卫先生，想不想赚一些外快？”</p>
离渊呆了一呆，忙道：“你的意思是——”</p>
殷殷道：“那人——你所说的那人，你有没有法子，将他打发掉？”</p>
离渊吃了一惊，“打发掉”这三个字，可以包括很多意思在内，甚至包括谋杀！</p>
所以离渊一时之间，出不了声，过了片刻，离渊才道：“殷小姐，离渊不明白你的意思。”</p>
殷殷勉强笑了一笑，道：“离渊怕麻烦，而年振强……已经死了，离渊根本不想见到那人，你该明白了？”</p>
离渊在那刹那问，心头怦怦乱跳了起来。</p>
自殷殷的口中，终于讲出和年振强有关的事来了，那就是年振强已经死了，般殷知道他已经死了，这一点，实在相当重要。</p>
因为直到如今为止，别人似乎只知道年振强不知所终，大约只有离渊和江建网人，才是肯定知道年振强已经死了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