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瘸子待他笑罢，继道：“所以你若要说是娘家人差你来探望他的，只怕没人敢对你起疑的。”</p>
卯翁柳心中得意道：“别说差遣了，如今可是我这个阿公亲身上门，原先这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想不到阿草这丫头竟有如此成就，少不得真要去看看她了，十数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她长成何模样了？”当下不住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p>
翁瘸子转头瞧了瞧地上的翁老五一眼，面露难色道：“只是老五他……”望着卯翁柳不言不语。</p>
卯翁柳知道他意，他是深怕翁老五个性反复无常，实在奸诈之极，弄不好为出卖他俩的意图，坏了大事，但要下手除掉他，又是不能，是以为难之极。</p>
卯翁柳笑道：“这有何难，如此反复小人，必是贪生怕死之辈，对付此种小人，法子可多得是，一会再整治他，如今可得再起一锅米饭填饱肚子才成。”</p>
那锅里米粒被翁老五下了五毒散，自然不能再吃，两人重新整治了一锅，待煮熟了，卯翁柳行到翁老五身边，一把提了他起来，行回火塘边放下，拍了拍他脸几下，他幽幽醒转，唉哟发出一声低微的*。卯翁柳待他完全醒转，伸指在其身上一点，制住其穴位，接着用手捏住他下巴，将其嘴张开，另一手伸到他眼前晃悠着，只见他拇食两指之间捏着一只绿莹莹的大虫，肉体肥硕，还在兀自挣扎着。</p>
翁老五不明其意，眼神恐惧，苦于身不能动，只得不住摇头摆脑想挣脱他手心控制，卯翁柳嘿嘿一声冷笑道：“我们卯家人是干什么的？想必你清楚得很，这是一只已经炼制成型的蛊虫，一旦入体，必将蛰伏在人体内某个地处中，除非得到蛊主指令，它才会自行爬出，当然，若是蛊主行得是另一种指令，嘿嘿！”冷笑数声，其意不言自明。</p>
翁老五冷汗直冒，浑身战栗，不住点头，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急得他双眼翻白，几欲晕倒。卯翁柳伸手往他嘴里一送，那虫瞬时没了踪影，翁老五只觉喉间一凉，已有什么物事滑入他肚腹中，知道虫蛊已然入腹，面色煞白，双眼一翻，已是昏了过去。</p>
卯翁柳也不理他，招呼翁瘸子一同用饭，两人吃饱，翁瘸子惊疑道：“这虫子不会不听指令，乱咬一通吧？”</p>
卯翁柳嘿嘿一笑，凑近翁瘸子耳边低声道：“哪是什么虫蛊，无非就一只普通青虫罢了，他性子卑劣，让他吃只虫子，也算对他小有惩戒吧，一会他醒转，再吓他一番，不怕他不乖乖就范。”言罢坐回身子，哈哈大笑一番，翁瘸子未曾料到他所说之法竟是如此，有些哭笑不得，连连摇头不已。</p>
不多时，翁老五又是醒转回来，卯翁柳见他醒转，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翁老五忙忙朝卯翁柳跪下，冲着他不住磕头求饶，是哭得眼泪鼻涕齐齐流出，满脸龌龊不堪，嘴里急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您老就饶了小的一命吧，从今儿起，只要您老发话，咱就水里游火里去，不敢对您老有二心，只望您老就饶小的一次吧。”</p>
翁瘸子怒道：“老五，如此没骨气？”</p>
翁老五不理会他，只一味磕头求饶，卯翁柳冷道：“要我饶你不难，但你今后得老老实实的，只要你表现好了，我自然会将那虫取出，如若不然。”猛瞪了他一眼，翁老五忙道：“如若不然，就叫此虫吃掉小的五脏六腑。”</p>
卯翁柳哈哈笑道：“算你聪明，好吧，你起来吧。”</p>
翁老五应了，战战兢兢立起身来，垂手恭敬站立一旁，小心翼翼低声问道：“不知今后要小的做何事？”</p>
卯翁柳淡道：“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将我带到主寨，就没你什么事了。”</p>
翁老五一惊，不敢相信道：“就这么简单？”</p>
卯翁柳道：“就这么简单。”停了一停又道：“当然，我所说的不用做何事，包括不得乱说话，你是个明白人，这个不难理解吧？”</p>
翁老五忙不迭点头道：“这个自然明白，小的把嘴闭得严严实实，谁问打死也不说的。”</p>
卯翁柳摇头道：“我要你和平时一样，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嘿嘿，若是我此行有甚三长两短，你可就活不了了。”</p>
翁老五伸手一抹额上汗水，喃喃道：“明白，明白。”</p>
翁瘸子满脸鄙夷道：“瞧你那点出息，真丢翁家人的脸。”转过头去不再瞧他，打心底里甚是瞧不起他。</p>
翁老五却不还嘴，他本来脸皮就够厚，何况此时他满腹心思都在如何讨好卯翁柳身上，哄骗得他取出这要命的虫子来，除此以外，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足可令他动容的了。</p>
卯翁柳道：“我且问你们一事，你们这次翁家五老一同出行，可有何事？”</p>
翁瘸子还在沉吟中，翁老五已是忙抢答道：“主要有三事，第一嘛，自然是要去你们卯家寨要人。”</p>
卯翁柳一愣，不解道：“要人？要什么人？”</p>
翁瘸子这次接口倒快，道：“十数年前，你们族长不是亲口应承的么？为了两家交好，只要自己三个孙女都到了待嫁年龄时，就许配给我们翁家，本来数年前，你们族长二孙已到了待嫁之年，却迟迟不嫁过来，等得我们无法，只好上门讨要。”</p>
卯翁柳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但又生生压住，笑得有些不自在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啊，我可没听说过。”</p>
翁瘸子也甚是诧异，问道：“怎么？你们族长就此事从来没和你们提起过？”</p>
卯翁柳干咳一声，笑道：“我又非族中重要人物，族长哪能事事都与我说？再说，他老人家几年都难见一面，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这种事自然不知。”他这话可说得半点不假，当年迫不得已之下，做出与翁家换媳交好之事，可说是他卯翁柳平生奇耻大辱，为了此事，他的夫人至今不愿见他，与他恩断义绝，每每念及，他都恨得牙关痒痒，如此丢脸之事，他哪敢大肆宣扬，所以除了寨中寥寥数人知道外，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p>
翁瘸子点头道：“这也是了，我翁家与你卯家交好十数年了，甚至他的孙女都到了翁家了，可我们连你家寨主到底生得什么模样都还是不清不楚的。”</p>
卯翁柳佯装惊道：“不会吧？难道嫁孙如此大事，他都不露面？”一想到这，他心底隐隐作痛，当年阿草出嫁，正是他们夫妻两翻脸成仇的日子，那一日，两夫妻大打出手，从此成为陌人，老死不相往来，再说如此丑事，他还哪有脸出席，也从那以后，他深入简出，不再过问寨中诸事，翁家人不识得他倒也没见有何奇怪。</p>
翁瘸子摇摇头，无语半响方道：“你家寨主的脾性倒是古怪得紧啊。”</p>
卯翁柳心底骂道：“废话，把你家儿女逼到我家瞧瞧，估计你比我怪。”面色却装得吃惊不已，和翁瘸子一道啧啧称奇。</p>
翁老五轻声道：“还有两件事，还要问么？”</p>
闻听翁老五此言，卯翁柳才记起方才所问之事，为了阿草逼嫁一事，竟使他把先前所问之事抛到九霄云外了，糊里糊涂就转换了话题，偏离了十万八千里地，当下面色一沉，冷道：“自然，那其二其三呢？”</p>
翁老五道：“其二，就是三人上山索人，我两人去省城，采买一些药物。”</p>
卯翁柳沉吟道：“药物？这就奇怪了，有什么药物竟然要跑到千里之外的省城去购买的？”</p>
翁瘸子接口道：“我也见奇怪，无非就是一些常见的药材，这漫山遍野见得寻常之极，却为何差我两人去省城购买，其中深意我也是不知道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卯翁柳，卯翁柳接过粗略一看，的确都是些寻常药材。</p>
翁老五眼神游移不定，欲言又止，卯翁柳瞧在眼里，淡道：“我先前说过，想活就表现好些，想死，那可就容易多了。”</p>
翁老五面色一变，忙道：“其中因由我也是不大清楚，只是临出发前，翁老大交待我说，让我拿这张药单骗翁老二去省城，路途中他若是起疑，就结果了他。”</p>
“胡说！”翁瘸子猛地站了起来，戟指怒目道：“翁老大真是如此说的？”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p>
翁老五斜瞄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不信，日后见着他自去问他便是。”翁瘸子见他神色平常，不似说假，将信将疑气呼呼的又坐回地上。</p>
卯翁柳“哦”了一声，淡淡道：“那你意思是说，翁老大也是与你一伙的？那其他两人呢？”</p>
翁老五咬咬牙，道：“老四也是，老三我就不知道了，当初出寨时，老大就说好了，老三武功最好，若是不从，老大和老四两人联手，应该能致其于死地，而老二脾气最为刚烈，为人又最正直，恐怕难以说服，就让我骗他一同上路，将其支开，他要是见疑，按他脾性，定不会先对自家人下手，只要先其动手，便可稳操胜券。”</p>
卯翁柳斜眼瞟了翁瘸子一眼，眼角带诮，意思明白，你为人正直善良又能怎么样，你不负别人，别人一样负你，还不是成了别人算计中的砧案上之肉？翁瘸子一语不应，双拳紧握，身子微微颤抖，气息甚为沉重，已是怒极。</p>
翁老五自顾道：“只是我见老二平素为人不错，而且在寨中威信颇高，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也极为惋惜，若是被我说动，反来助我，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p>
卯翁柳点点头，笑道：“只是这翁老二脾性就是倔，自然不为所动，若不是我突然出现，估计他就已经命丧你手，而你也早就返回去交差了。”</p>
翁老五头偏了一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随之又恢复平常。卯翁柳继续道：“这可就复杂了，你们翁家寨表面风光无限，可内里实则一团糟了。”话里颇有幸灾乐祸之意。</p>
翁瘸子哼了一声，忿忿道：“一群宵小之辈，难翻大浪。”</p>
卯翁柳呵呵一笑，道：“如今可不是宵小啊，我估摸着，你们寨子中的长辈应是有六七成人都已经站在他们那边了，他们是势大的一方，反过来说，你们这些死硬派才是宵小啊。”翁瘸子又重重哼了一声，他虽有不信，但又无法找出不信的理由，当下不再发言，卯翁柳之话是句句敲打在他内心深处，着实震骇不小。</p>
卯翁柳收起玩笑之意，正色对翁老五问道：“那你们为何要将这些寨子中的元老个个赶尽杀绝呢？”</p>
翁老五既然话已说开了，也毫无顾忌了，毕竟还有何事能比得上性命重要，道：“这就是第三件事情了。”</p>
翁瘸子截口道：“我只道是出去接人而已，想不到内里竟有如此多名堂。”</p>
卯翁柳道：“你先别忙着答话，让他说下去。”</p>
翁老五勉强笑笑，道：“也就三月前吧，寨中元老长辈们都陆陆续续被派出去做事了，任务各有不同，但其实都是同一目的，在路上，顺从者自然无事，若是不从，也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p>
翁瘸子听得心中极为震惊，哪里还忍得住，又插言道：“三月前直到我们此次出行，出去了那么多人，都是你们事先计划好了的？那原先出去了没再回来之人，个个都遭了毒手？”</p>
翁老五嗯的应了声，但随之又道：“我也不大清楚，毕竟主事的核心我也没份参与，他们到底死了没死，我可说不准，不过想来也好不到哪去了。”</p>
翁瘸子惊道：“翁家五老，历来是翁家主事之人，你竟然都没份参与到他们的核心之中，想来这个主事之人，极是厉害啊。”而后又自沉思一番，道：“三月里，连同子寨长辈，共出行百余次，人数约有五百来人，都是各家各寨极有分量之人，现在归来者不过两三百人，那些未归之人，我们都还道他们有事滞留，不能及时回归，想不到，竟是如此结果。”</p>
翁老五也有些羞愧之色，停了半响方道：“我参与的时间短，也不过两三月而已，很多事情，自然不会透露与我，我只管听令行事就是，估计翁老大能知晓一些内幕，到时候，抓他来一问就知。”</p>
翁瘸子喟然长叹，道：“想不到翁家寨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是如此肮脏不堪，都是兄弟姐妹，亲如手足之人，现在竟弄得互相残杀，亲情友情，毁于一旦，可恨，可恨，实在可恨。”老泪纵横，面色痛心疾首之至。</p>
卯翁柳嘿嘿冷笑道：“你们翁家人自私自利惯了，也该有此报应。”翁瘸子怒目而视，卯翁柳却神情自得，不以为意。翁瘸子瞪了他良久，目光又自黯淡下去，长叹一声。</p>
卯翁柳转对翁老五道：“那你们究竟要干何种大事呢？那夜，我跟在你们后边，可听得清清楚楚，说什么有利于翁家寨千秋万代的事情，什么一举取代卯家人，从此苗疆之地唯我独尊的？”</p>
翁老五答道：“具体我也说不上，我只是听翁老大说的，然后原话转达给翁瘸子，结果他毫无心动，他这人，在寨内威信极高，若是不同意，又知晓了一些内幕，振臂一呼，甚是麻烦，可留他不得，毫无办法之下，我就只能动手了。”</p>
卯翁柳冷道：“那你再原话和我说说，瞧我心动不心动？”</p>
翁老五偷瞧了翁瘸子一眼，有些不自在干笑道：“您老一瞧就知道是个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的高人，这些话自然说不动您的。”</p>
卯翁柳笑道：“你且说来听听，兴许我还真动心了。”</p>
翁瘸子哼了一声，道：“无非就一些传说中的虚事，哪能当真，就他们这些被猪油蒙了心的人才会上当。”</p>
卯翁柳道：“翁老二，此话差矣，虽是传闻，但也并非空穴来风，要不然怎能将你寨中多人都哄骗上当了？”翁瘸子又冷哼一声，不再答话，瞧他样子，很是不以为然。</p>
卯翁柳也不再搭理他，转而对翁老五道：“你继续说。”</p>
翁老五应了声，道：“翁老大说，我们此地，有个大大的藏宝之处，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据说是明朝的什么皇帝留下的，若是能够取来，必将能使翁家发扬光大，光宗耀祖，到时候，人人都有吃不完的白米面，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p>
卯翁柳“哦”了声，淡道：“你们说得可是幽谷圣地？”</p>
翁瘸子道：“正是，那地处到底存在不在，如今都是未知之谜，就算真有，凭翁家这么几人，就想寻得出来？无疑是痴人说梦！”</p>
卯翁柳道：“此言甚是，若是轻易就能够找寻得出来，古人还不早就取去了，还能留到现在？可就算幽谷真被你们找得出来了，又关卯家什么事？为什么你字里行间处处透着要对卯家不利的事情？”</p>
翁瘸子道：“他说，翁家这么多年来，处处受制，所以发展不起来，这些都是卯家人的错，这次只要寻得幽谷财物，第一个必先灭了卯家，再荡平这数千里地之内的汉人，从此翁家一家独大，唯我独尊！”</p>
卯翁柳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先不说你们能不能取到财物，单说翁卯两家开战，你们就有绝对把握拿下卯家？更何况那些势大的汉人，他们人多势众，火器锐利，就凭你们翁家？嘿嘿……”冷笑连连，神情鄙夷之极。</p>
翁老五忙道：“这些话都不是我说的，是翁老大说的，我只是代传他意而已，其实，我也觉得他口气是有些大了，卯家人人才辈出，能人多不胜数，岂能那么容易就被击垮的，他翁老大也太自不量力了。”他此时受制以人，尽是拣些有利于卯家的好话来说。</p>
卯翁柳冷道：“说话口不对心，你当时可不会这么想的吧？”</p>
翁老五急得就要做出对天发誓之类的动作来，卯翁柳摆手制止道：“够了，我现在也没兴趣和你计较，你就把重要的选出来说与我听就是。”</p>
翁老五唯唯诺诺应了，接道：“翁老大还说，其实现在就算拿不到幽谷财物也不打紧，卯家人早被他们控制在其中了，只要头儿一声令下，踏平卯家寨轻而易举之极。”</p>
卯翁柳奇道：“难不成我卯家人也和你们翁家人一般，早被你所说的那个什么头给收拾了？”</p>
翁老五摇头道：“这个可不大清楚了，不过瞧翁老大言之凿凿，拍着胸脯大话是说得满满的，想来对卯家也应是有了什么动作了？”</p>
翁瘸子截口道：“他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说只要我能助他一臂之力，以后卯家寨主就是我的，我死活不同意，别说你有没有什么动作，翁卯两家交好，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岂能轻易反悔，将自己陷于不义之地？何况卯家是历经千年的大寨，族人家庭观念甚深，家家户户关系盘根错节，不是翁家能比得了的，若是翁家挑事，卯家定会拼死一战，以卯家实力，到时候孰胜孰败还很难说，能不好翁家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灭人家不成反被对方灭了，我们不就成了翁家的大罪人了么？所以我说什么也是不干的。”</p>
卯翁柳笑道：“你这人很有良心，说得也在理，若是翁家想灭卯家，只怕现在还没那个实力吧？”转对翁老五道：“再说，就算翁老二同意助你，一旦事成，你真能给他做卯家老大？”</p>
翁老五嘿嘿讪笑道：“还不是为了诳他，空口说大话罢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利。”</p>
卯翁柳面色一沉，冷道：“你的一句空话，也不知拖了多少人下水了，就为这句空话，不知还要死多少人？”</p>
翁老五愣住了神，半响不敢出声，心里惴惴不安，不知卯翁柳此话何意，万一触怒了他，性命难保。</p>
三人沉默良久，卯翁柳方缓缓道：“你这个主子野心也的确够大，灭卯平汉，胃口可真不小啊，可他难道没想过，翁家真有如此实力么？”</p>
翁瘸子恨声道：“可惜偏偏许多人也与他一样利欲熏天，臭味相投，就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口号，转眼就不知道惨死了多少同胞手足？”</p>
翁老五噤若寒蝉，不敢答话。卯翁柳想了一会，问道：“那此间石室，也是你那主子的主意吧？”</p>
翁老五忙忙答道：“正是，此处偏僻，前连峡谷沼泽之地，后连深山老林，一般人都不会在此露宿，白日路过此地也是匆匆而过，不敢稍加停留，怕误了时辰，所以在此造个石室，根本无人察觉。”</p>
卯翁柳道：“造来何用？总不会只是为了你们赶路不备之需吧？瞧着就像一间炼虫的密室啊？”</p>
翁老五答道：“这个我也是纳闷之极，平日里只是负责采买些日常用品，送来就是，至于拿来何用，可就不大清楚了？”</p>
卯翁柳道：“造来几年了？”</p>
翁老五道：“前前后后，花了三年光景造成，直到大前年，才叫人开始往此处运送日常物资，算来也有五六年了吧。”</p>
卯翁柳闻言眉头一皱，神色似是一惊，似有所悟，陷入深思之中，久久不再吱声。约一炷香之后，他不停抬头四处张望，鼻翼轻轻抽动，似在嗅闻着什么，良久后站起身来，沿着石壁走了一圈，到处乱摸乱瞧一番。</p>
翁家两人见他举止奇怪，也不知他是何意，翁老五现在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还哪敢过问。翁瘸子此时心中心事颇多，头脑早乱成一团，更是无心过问。</p>
卯翁柳走走停停，绕了石室行了几圈，面色凝重回到火塘边，轻吐一气，道：“现在该到寅时了吧？”</p>
翁瘸子屈指一算，点头道：“是寅时了。”</p>
卯翁柳又转头对翁老五问道：“平日里你都是什么时候送这些粮食来的？”</p>
翁老五仔细想了一阵，道：“说不准，时间不定，都是翁老大交待下来，我就照办就是，有时候是一月里送那么一两次，有时候几个月都不用送一次，每次来的时候，里头都是空空荡荡的，尘灰满布，就似无人居住一般，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住着什么人？”</p>
卯翁柳又问道：“那上次送来这些食物是几时的事了？”</p>
翁老五摇头道：“我自己送来的时候距现今已是一年有余了，其他人的就不知道了。”</p>
翁瘸子问道：“怎么，这石室真有古怪？”</p>
卯翁柳笑道：“与你们翁家无关，但与我们卯家可大大有关了，闲话少叙，趁现在还有些时辰才到天明，眯下眼，养养精神好上路。”</p>
说着行到那石床上，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不一会就鼾声大作，看似睡得颇香。其实他现在根本不用担忧自身身家性命的安危，倒是真的睡着了。翁瘸子此时心系翁家安危，急于查清事情真相，自然与他同坐在一条船上，而翁老五已经受制，他本是苗家一系中人，深知蛊虫威力，一旦蛊主身亡，蛊虫将不再受制，当然也不敢加害于他，反而会尽心护自己周全。</p>
洞外凉风灌入，吹得火塘中火苗撇撇乱舞，卯翁柳睡意正浓，可翁家两人如何能睡得着觉，分坐火塘两侧各自想着心事，俱沉默不语。</p>
虽是短短几个时辰，翁家两人如同过了几年般漫长，思来想去，心内酸甜苦辣是味味俱全。翁瘸子心中所思，无非是翁家的前途命运，家人生死，想得是忧心忡忡，无心睡眠。翁老五想得却是自家性命，不和卯翁柳说，是一死，如今说了，若是翁老大知晓他出卖了他们，也难逃一死，这缩头是一刀，伸颈还是一刀，左右都是个死，更使他心乱如麻，想要保命，又不知如何是好。</p>
洞外传来鸟鸣雀语，声声欢愉清脆，不知不觉间，竟是到了清晨了，一丝微弱光亮从洞外照进，卯翁柳哈哈一笑，从床上跳下，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道：“天亮了，是该上路了。”</p>
翁家两人却兀自想着心事，想得出神，却未听闻，坐着不动。卯翁柳走上前来，每人肩上拍了一掌，两人大惊，齐齐跳起，一脸愕然。</p>
卯翁柳沉声道：“该上路了。”</p>
两人望洞外瞧去，这才恍然，翁老五苦笑道：“是该上路了。”</p>
翁瘸子也是笑得极为干涩，道：“是啊，该上路了。”</p>
两人说着一样的话语，心情却极不想同，翁老五此番回去，却带着瘸子一道回去，铁定已是无法交差，难料寨子里等着自己的将是什么？翁瘸子也不知道，这次一踏入寨子里，寨子中的兄弟手足，还能有几个是自己认识的，是不是，都成了那个神秘主子的奴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