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没料到医院的住院通知两天后就下来了,比她计划的早了一个多星期。
措手不及,就相当没有安全感。
“真不用爸爸妈妈过来么?”电话那头,盛夏的妈妈孙霜筠特意开了两小时的车找了个可以上网的咖啡厅。
“不用。”盛夏正在收拾行李,手机用支架撑着开着视频,语气坚定,“按计划来,不然我更乱。”
计划外的事情,一件就够了。
孙霜筠:“……”
虽然是她生的,但是她必须要说盛夏这个习惯还真不是他们教出来的——盛夏的计划性是天生的,刚出生没多久每天喝奶上厕所的时间都能按时到分……
“而且西西的年假也请好了。”盛夏划掉纸上最后一项物品,舒了口气,“她会照顾我的。”
她上网查过了,不是什么大手术。
只是少个胆囊,以后容易消化不良……
“也好也好,去做掉也好。”孙霜筠絮絮叨叨,“我把你的病历拿去问了我们团队的医生,他们也建议还是手术做掉。不然你以后工作了经常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发作起来就麻烦了。”
盛夏:“……”
到底是亲妈,角度清奇,逻辑一流,三言两语就转到了谈话雷区。
“小伏儿啊……”亲妈叫了盛夏的小名,盛夏本能的浑身一抖。
“电影专业毕业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要做纪录片导演对吧?”他们已经聊了八百遍的话题,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又一次被提了起来。
盛夏反应十分迅速,收拾东西的身体往手机支架上一靠,一声唱作俱佳的哎呀,视频通话就被应声切断。
“妈我来不及了而且手术前提这个话题会影响我的心情继而影响手术效果。”下一步,她在亲妈电话再次打电话来之前飞快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孙霜筠果然只回了个打死你的表情包,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其实父母都知道她定下来的事情肯定就是定下来了,但是盛夏也知道,她父母还是见缝插针的提这个话题的原因,毕竟是条很难走的路,基于父母的立场总是想尽力挽回的。
只是这两人其实真没有说服她的立场。
一个战地记者一个战地摄影师,企图说服她不要做危险又艰难的事,听起来怎么都像州官在放火。
而且。
为什么医院要提前一个多星期呢,明明跟她说要到下个月的。
她只要想到她本来在这一个多星期里计划要做的事买的快递漏掉的网课,她心里面就一阵阵的翻涌着不踏实。
鹿城医大附属医院住院楼-a楼。
“376,低烧。”护士站的护士给盛夏量了体温和血压,做了记录,抬头指指旁边的椅子,“你先在旁边等等,病床安排好了就通知你。”
盛夏点头。
医大附属医院住院楼a楼已经有些年头了,老式筒楼的格局,护士站往里看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的白色墙壁上刻着岁月的斑驳,护士站旁的椅子是绿色的,塑料的一个个方形凳子卡在黑色长条里,长时间使用坐上去已经有些晃动。
但是干净,一尘不染,隐隐约约有消毒药水的味道。护士站的护士也都很忙,安静的忙碌,并不乱,只让人觉得肃穆。
盛夏一直探头看着那条走廊,长长的,一眼看不到底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病房,走廊上大白天也开着晃眼的白炽灯。
旁边忙碌的护士拿着几袋药水从盛夏旁边擦身而过,盛夏缩缩脚,莫名的,对自己即将要在肚子上开三个洞这件事有了实感。
有了实感,恐惧就会乘虚而入。
十分冷静的盛夏毫不犹豫的在手机里点开了每日背单词,拿出了纸笔。
周围的熙熙攘攘瞬间和她拉出了安全距离,她很满意,微弯着嘴角,戴上了一只耳机,开始专心背诵。
起码能背十个。
她开始做计划。
程凉走到护士站面前看到的就是这姑娘低着头奋笔疾书的样子,只给他留了个头顶。
莫名的觉得这头顶有点熟悉。
“借支笔。”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对着正在办理入院手续的小护士伸出了手。
……
小护士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唯一的一支签字笔。
她在这里实习了四个月,每周都得跟护士长领两盒笔,但是每到周末,她身上就一支笔都没有得见缝插针的找人借笔,而导致这些笔不翼而飞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他们仿佛会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咔咔地把这些签字笔嚼碎当点心吃。
再多的笔到了他们这里,都会进入异度空间。
“我没笔了……”小护士睁着眼睛说瞎话。
程凉:“……”
很好,现在连实习的小护士都开始护笔了,他们真是教育有方。
“新病人?”没有笔了,也不能掉头就走,太无情太明显。
于是程凉选择了聊天。
“嗯。”小护士点头,并且衍生了聊天的内容,“是您的病人。”
程凉扭头看过去。
盛夏若有所觉地抬头,脑子里还是正在背的单词,表情呆滞。
她刚背完第九个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