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非是那些乡间油嘴村夫，哄骗愚弄百姓的伎俩，要真能卜算命远，还不如先给他自己算算。</p>
他和鹧鸪哨连张林的卦术都不信，又何信一个风水先生？只不过一时心中好奇，才顺路过来瞧瞧。</p>
二人不一会儿便到了卦铺门前，看那堂中摆设精洁，那位胡先生，正自摇头晃脑地为三五个乡绅财主谈论如何迁移祖坟。</p>
陈玉楼和鹧鸪哨在旁听了一会儿，只听那胡先生谈起阴阳宅来，真是‘百叩百应，对答如流’，显然对青乌之道极是精熟。</p>
虽然说的都是一些民间迁坟改祠的乡土之事，却实有真知灼见，妙语连珠，常发前人所未发之见，听得二人不住暗中点头。</p>
鹧鸪哨低声与陈玉楼道：“这胡先生谈吐娴熟，世情透彻，必定得过高人指点，不是个落后的人物。”</p>
那胡先生给一众豪绅分说了一番祖坟风水，收了谢钱，便将他们送出门外，转身一看，就见着了陈玉楼和鹧鸪哨。</p>
胡先生前些年曾在旧军阀部队里当过军官，最是懂得人情世故，又常年做打卦问卜的营生，专会“察言观色、照面识人”。</p>
因此他一看陈玉楼二人便知不是小可人物，二人此时虽穿着便装，却掩不住周身上下的出众风骨。而且身上杀气凝重，不像是做本份生意的，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请二人落座，烹茶待客，寒喧道：“适才与本地乡绅们磨了好一回子牙，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望二位见谅一二……”</p>
鹧鸪哨抱拳还礼：“哪里，我兄弟二人久仰先生高名，故此特来登门讨扰，冒昧之处，万望海涵，适才听胡先生谈吐口音，想必是本地人氏了？”</p>
胡先生摇头道：“小可祖籍并非在此，只不过飘零江湖日久，常学南言，早已忘却乡音了，倒让阁下见笑了。”</p>
鹧鸪哨和陈玉楼一听，皆心道：这胡先生果然精细，说话滴水不漏，探出他的来历恐怕不易。</p>
而陈玉楼有心要试他的本领，便仰天打个哈哈，说道：“胡先生，咱开门见山就不客套了，我兄弟恰好要出远门，先请先生给咱测个字，问问此去吉凶如何，请借纸笔一用。”</p>
陈玉楼说着当下走到桌前，取过文房四宝，在白写出一个‘山’字，要请胡先生讲讲这个‘山’字。</p>
陈玉楼写此‘山’字，意带双关，胡先生自是明白人，望着那字微微一愣，已然会意，赶紧出去看看四外无人注意，立刻把卦铺的门关了，回身再次按规矩行礼，用山经里的暗语试探道：“今朝四海不扬波，原是高山过海来，西北悬天一块云，罩住此山生紫烟，山是君来云是臣，不知哪位是山哪位是云？”</p>
陈玉楼闻言嘿嘿一笑道：“西北晴天没有云，只有黑白两座山，不知你问的是黑山还是白山？”</p>
那胡先生一听实乃出乎意料，更觉对方这两人的来头非比寻常，心里有些慌了，忙道：“黑山过后是白山，黑山白山都是山；东山鹞子西山来，缕缕金风在九天，未敢请教二位爷台，大驾光临小可这卦铺，是要问什么边儿？”</p>
陈玉楼端起盖碗来品了口茶，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说道：“五行里不问金木水火那四边儿，单单只想问一问土字边儿。”</p>
胡先生闻言心下更是暗惊。</p>
他阅人无数，早看出这二位客人来者不善，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断阴宅祖坟的，就斗胆问了句：“难不成是……倒斗的？”</p>
鹧鸪哨答道：“先生果是明眼人，实不相瞒，我兄弟专做倒斗的勾当，此番前来，是听说世上有一门风水秘术，可以指龙脉点宝地，搜山寻龙，百不失一，不知是否真能如此？还望坦言相告。”</p>
此时胡先生已看出这俩人多半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巨盗，心想：这些人目无国法，都是‘伸手五支令，卷手就要命’的狠人，我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p>
万一惹恼了他们，只怕是性命堪忧，只好照实说了。</p>
胡先生说：“二位爷，这测字卜卦的，多是江湖骗子，以前的古卦早已没人懂了，我也不过借此谋生而已。</p>
不过风水一道，在下还真得过些许真实传授，我的这一门风水秘术，源自古法，后融合江西形势宗风水理论，演变而成阴阳风水秘术。”</p>
胡先生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以古人古事言之，说起其风水之术。</p>
陈玉楼和鹧鸪哨听罢连挑大姆指，陈玉楼更是开口赞道：“先生高论绕粱三日，令我兄弟二人拨云见日……”</p>
陈玉楼心念其才，便出言请其出山，去云南和沙漠寻觅龙楼宝殿，为常胜山倾心竭力图效犬马之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出来，图个大富大贵，后世子子孙孙都跟着享用不尽，岂不快哉？何苦在地方上做这小买卖。</p>
胡先生先前已猜出他们有此心意，可当着这二位眼明的大行家，自不敢有所隐瞒，此刻话已挑明了，也只好直言其苦：“二位爷台都是有大手段的人物，但小可的这点微末本事，只配在江湖上混口饭吃，而且先师临终之前，也曾吩咐小人要本份营生，如今拖家带口，万不敢有那非份之想。”</p>
然后胡先生又说刚才所谈的风水秘术，都是高深艰难之道，他自己也仅管中窥豹，只识得些断阴阳宅的小法，要说到搜山寻龙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耽误了大事。</p>
陈玉楼见此人不识抬举，正要动火，鹧鸪哨却是心高气傲，不愿强求他人，对那胡先生说：“人各有志，不便勉强，今日能与先生一谈，已是获益匪浅，临别之际，有一事相告，还望先生好自为之。”</p>
于是鹧鸪哨简略说了说有一伙贼人听了他的名头，动念要劫他全家老小，胁迫他去给盗墓贼指点龙脉宝穴。</p>
虽然现在这伙人已经被“打发”了，这辈子不会再来找麻烦，但是树大招风，开个卦铺看风水测字免不了要对各色人等迎来送往，但务必有所保留，若不收敛几分，必然再次招来贼人眼目。</p>
鹧鸪哨说完，便对那胡先生抱了抱拳道：“承蒙先生款待，就此告辞。”说罢起身就走。</p>
陈瞎子见此心想：“我是何等样人？在气量风度上绝不可输给搬山道人。”也不便再啰唣了，便跟着拂袖出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