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很符合他的做派!”赵海棠用手捧着吴终的脸,“不过我只是怀疑,他有那个本事吗?”
“那是一个意外,非常意外!”吴终并没有拿开她的手,他眯着眼,很享受这双温暖的手抚摸在脸上的感觉。
“但你拿回了夜魔的人头,你是邺城人的英雄,从此他们不再害怕黑暗,也包括我。”吴终看到她的脸慢慢向自己靠拢。
“呃,大姐,我有点热!”吴终想把她推开,可自己的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她的大氅已经褪至身下,此时身上只有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裙,他能感觉到胸前被柔软的东西轻轻摩擦着,这让他感觉更加灼热难当。
“别叫我大姐,叫我海棠!我其实更热!”柔软的嘴唇在他耳边轻轻说着,呼出的气体让他耳边的纤毛发出沙沙的声音。
“大……海棠。”他惊讶于自己的顺从,心跳加速。
“记得吗?从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记住你了!”她的嘴唇从他耳边摩擦至嘴角。
“我,我也记得你,他们叫你疯女人!”吴终吃吃笑起来。
“随他们去吧,我喜欢疯疯癫癫的,多好!”她滚烫的手在他脖子上摩挲着。
“海棠,我很遗憾,还没帮你找到弟弟。”吴终说。
“我相信你,你能杀死夜魔,就能找到我弟弟,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别让我失望!”她由捧起他的脸,吴终看到她的眸子里闪着粼粼波光。
“这很难,但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弟弟回来!”也不知是热血沸腾,还是酒劲上冲,反正吴终在这间红烛摇曳的小房间里,做出了郑重的承诺。
“我知道你会的,你想做的事都能成功,不管是杀死夜魔,找回我的亲人,还是赢得比武,你都会实现的!”她想把身子再往前贴近些,但吴终还是设法把吴钩横在自己身前,赢得了一定的空间,这段距离不长不短,刚好足够让自己的尴尬不被对方发觉。
“我的小兄弟,尽管我靠近你的身体,就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杀气,但我仍然认为你是个可爱的小伙子!”吴终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两只眼睛里全是自己的倒影,她毫不掩饰地注视着他,在眼神背后是燃烧着的浓烈欲望。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吗?”她突然笑起来。
“你……我……”吴终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雅,脑子中映出贺不悔轻蔑的嘲笑。
“我在保护你,小兄弟,有人今晚要害你呢!”赵海棠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脑门。
“是那些长生人吗?我杀了他们的大师兄,要找我寻仇呢。”吴终说。
“是哈什干,傻小子,他是要杀你灭口!”
“他恐怕没这个本事吧!”吴终轻蔑地耸起眉毛。
“我给你说过,哈什干是个混蛋,他从不和别人硬碰硬,他喜欢玩阴的,这回也一样,你们喝的酒,不觉得很香吗?”赵海棠说。
“的确很香,所以多喝了些,现在脑袋还昏沉沉的。”吴终说。
“酒里有迷药,我也是他派来的,为的就是让你们多喝些,把你们,主要是你给迷倒,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带着人过来,然后……”赵海棠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然后趁我喝醉的时候,把我杀了,是吗?”吴终冷笑。
“是的!”赵海棠点头道,“所以我把你带上来,这里有扇窗户,你赶紧逃走吧!”
“我不能走!”吴终执拗地说,“我正要找他,他自己找上来,我要杀了他!”
“绝对不能!”从赵海棠咬紧的嘴唇里,蹦出这四个字。
“为什么?”吴终不解。
“你如果杀了他,不但我得死,而且你的决赛之路就此终止。”赵海棠说道。
“那又如何?我可以带你离开。”
“不可能,你会连邺城的大门都走不出去,相信我,别倔了,赶紧走!”赵海棠把他推到窗边。
窗外的冷风吹在他脸上,给他滚烫的身体迅速降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头脑也恢复些许清醒。
“今天我可以不杀他,可我走了,我的兄弟们怎么办,哈什干会放过他们吗?”
“不会。”赵海棠诚实地回答。
“他们是为我而来,我不能撇下他们逃走,所以,海棠,我不能走。”
“你不肯舍弃你的兄弟们,是吗?”赵海棠问道。
“绝对不会。”他肯定地回答。
“不管这样的决定会让自己面临多大的危险,也不会改变,是吗?”她愈发认真地追问。
“是的!”他说。
“这就是命,没办法!”她的眼睛再次湿润,“这也就是我为什么选择你的原因!”她深情地看着吴终,泪水从眼角滴落。
“海棠,你为什么要哭?”吴终很想捧起她的脸,为她擦去泪水,但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动。
“你,还有你的兄弟们,赶紧走!”海棠似乎打定了主意,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把吴终推出门外。
“海棠,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吴终站在门口,关切地看着她,不自觉地拉起了她的手。
“你们走吧,不用担心我,哈什干暂时还不会杀我。”她边哭边说。
“你已经被他控制了,如何保护自己呢?”吴终看着她被泪水哭花的妆容,粉黛和胭脂在脸上重新组合,变成桃花盛开的样子。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死,所以,好好活着,赢下属于你的东西!”她大声叮嘱道。
“我会的,等我救你出来!”他转身,正准备下楼时,听到赵海棠在他背后大声喊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带我弟弟回来!”
“一定!”他背对着她,大声回答。
赵海棠靠在门口,目送着吴终的背影渐渐暗淡,最后消失在她模糊的视线中,许久,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听到外面传来呼哨声和铁器的摩擦声,那是属于哈什干的声音。
她对着空气苦笑起来,用手轻轻在脸上擦拭几下,然后用手在嘴角轻轻捏住,做出笑脸的模样。
“为了一个陌生少年的一句空头承诺,让自己承受巨大的痛苦,值得吗?”她脑子的一半在发问。
“他既然愿意舍身去救他的兵兄弟,也自然不会忘记带我弟弟回来,从他的应答中,我看到了信守承诺的男人。”后一半如此回答。
“你这么相信他?”
“当然,你不知道刚才我试图和他亲热时,他拼命用剑隔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欲望!”
“那是理性!”
等小李哥他们回到兵营,想起自己路上曾经跟哈什干擦肩而过,吴终对他们说,刚刚在酒馆经历了生死之夜。
腊月初八,决赛的日子。
小李哥决定要做些什么了。
“哈什干想杀了你,他一直都这样想,不过他已然认出你,决赛的时候你要特别小心,你的对手不仅是场上的校尉杨泽,还有台下的哈什干。”小李哥叮嘱道。
吴终嘴上虽然答应的好,心中却并没把哈什干当回事,校武场是一片开阔的黄土场地,比赛的时候,周围全是微观的百姓,况且决赛当天,吴王也会到场亲自观战,自然也会侍卫云集,他不相信马贼哈什干能有什么法子,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对自己下黑手。
当日,刮起了很大的北风,吹得校武场上旌幡啪啪作响,头顶上乌云在翻滚,脚底下砂石在游走。
吴王有令,决赛双方的比武要在马上进行,也就是双方进行马战。
游牧民族的最终归宿就是马背,地面上的功夫再好,也要在马上最后见分晓。
吴终依旧从前的打扮,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骑上自己的遮月黑马,手中依然握着吴钩宝剑,在寒风中飒然而立,风把他脑后的白色飘带和束起的黑发吹得随风飘荡,更让人觉得英气勃发,好一个冷面少年郎!
在他对面骑着黄骠马的黄脸汉子,就是校尉杨泽,他眼皮厚重,胸前垂着半尺长的黄胡子,身着黄铜锁子甲,腰间系着兽头丝绦扣,脚底步云追风靴,肩膀上披着豹皮披肩,手持方天画戟,此时眼皮低垂,似乎正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双方进场!”监考官大声喊道。
两人策马相对缓缓前行,挡在他们中间的,只有腊月的寒风。
有人喝了一声好,众人纷纷响应,他们是天生闲不下来的人,他们关心比赛双方的一切。
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吴终得知杨泽绝非等闲之辈,一个并非名门的鲜卑寒门,能凭借战功做到校尉,也并非易事,特别是在不久前击溃恒温的战役中,杨泽层单人匹马追杀晋朝百人方阵,斩首二十级,俘虏三十人,如此战绩,让他升至校尉,也获得吴王垂青,据说这次比武,他是被吴王亲自提点的,也是吴王催促他报名参赛的,因此一路大热,到今日,两人虽然同时进入决赛,但在赌局的赔率显示,押宝杨泽的十倍于吴终。
听到这些议论,吴终暗自笑起来,心想能押自己的兴许只有小李哥了吧,不知道还有谁有那么大胆子,敢把真金白银押在一个邺城人都不认识的无名小卒身上,如果有,那人一定是疯了。
吴终第一次见到吴王,他就坐在高台那把太师椅上,身后是金黄色的兽皮,他眼光锐利,衣着华丽,身上散发出强烈的震慑力,此时正盯着赛场上的二人。
他的脸庞继承了家族传承,五官俊秀,仪表堂堂,身体健壮,面无表情。
吴终自认杀气深重,可在吴王的凝视下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像一尊雕像一样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可吴终却觉得他就是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可能扑上来,给任何对手致命一击。
“双方准备,再说一遍,点到为止,不得妄动杀机,违者斩!”监考官大喝道。
杨泽的马缓缓向前,他的身体随着黄骠马的步伐上下晃动,眼皮依然向下,此战之后,将决出最终胜者,吴终此时又朝台下扫了一眼,他看到张大哥,看到郭小乙,可没见到小李哥,他去哪了呢?他可是最关心自己输赢的,他说自己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可为什么没有见到他?难道他太害怕自己会输掉比赛,因此不敢来现场观战?
吴终重重喘了口气,比赛已经开始,他把注意力收回赛场,对面杨泽的方天画戟已然平直伸向自己的方向,黄骠马发出一声撕叫,前蹄抬起,吴终看到了他一直低垂的眼睛。
傲慢而充满蔑视的眼睛。
显然,在身世鄙视链上,杨泽自认位于自己上方,与之相比,自己的身份更加卑微,在杨泽眼里,自己只是个无名的守城小卒而已。
不过,这终究是比武场,最终的结果是靠刀剑来说话的,吴终露出无人察觉的冷笑,慢慢抽出吴钩宝剑,剑刃向下,另一只手催动遮月,缓慢地向杨泽靠近。
两匹马相距越有一丈距离之时,杨泽突然大喝一声,如平地暴雷,下颚的黄胡子飘然飞起,手中方天画戟向前突刺过来。
他这杆大戟以枣木为杆,长度足有丈八,生铁戟头长两尺,挥舞起来呼呼挂风,直奔吴终上半身扎过来,马上之校尉力气极大,这戟四面锐利,若碰到身上,非死即重伤,吴终不敢硬挡,赶紧伏倒,把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遮月马极有灵性,见主人倒伏,侧身一溜小跑避开戟的行进路线,绕到杨泽侧面,杨泽一刺不中,催动胯下黄骠马,转身欲继续突刺,就见黑马围着黄马转,黄马围着原地转,黄马上骑黄脸汉,欲把对手一戟穿。
吴钩在铁戟上划出火花,发出铿锵的啸叫,此剑曾饮百人血,此戟曾斩千人首,正是剑遇对手,戟逢良才。
吴终的剑长三尺,论长不如画戟长,吴终的剑重三均,论重不如铁戟重,不管是招架格挡还是反击,他都没法近的了杨泽的身,他的马只能围着对方,想找到破绽突入进去,可杨泽毕竟沙场老手,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同时用戟不时地点刺几下,既不浪费体力,又能把吴终控制在自己身体一丈开外。
吴终始终没办法近得他身,有些着急,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他的剑再快,碰不到对方身体也没用,他策马围着杨泽转圈,就是想找机会近身,他的功夫都是杀人技,只要一丝破绽足矣。
马已经转了几圈,一时没找到破绽,他开始着急,脑门上淌下汗来,在冬日风中冒出白气,杨泽远远看到,大笑起来。
“小儿力竭了吗?”他扬起手中画戟,挑衅般在空中划着十字,胯下的黄骠马同样暴躁地嘶鸣个不停。
冷笑浮现在吴终嘴角,他苦苦等待的机会,没想到会在这时出现。
“遮月,冲!”他趴在黑马耳边低语。
遮月的耳朵竖起来,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扬开四蹄,无声向前疾驰。
吴终紧握手中剑,眼睛死死盯着杨泽,脑子中在测算着距离,两丈,一丈,八尺……
杨泽看到吴终向自己奔来,他想收回铁戟,奈何画圈的时候,手臂伸展,铁戟也完全伸出,要想回击,必须先把戟收回来,而他的铁戟本身长达一丈,想要收回需要时间,他没想到那匹不起眼的小黑马速度竟这么快,眨眼间已经来到自己身边。
不过杨泽毕竟百战之将,即便面临不利,也能迅速调整,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收到一半时,将铁戟翻转过来,让半月形黑铁铲朝外,然后横向抡出去,划出一个扇形。
吴终正好策马赶到,面对这道黑铁扇形,随即展示了一系列风骚操作,他先是轻拉遮月马鬃,黑马顿时停住脚步,迈着方步在原地踏步,方天戟在马头上掠过,然后前方就是一片开阔地。
不等吴终发令,黑马自己加速继续前进,带着背上的年轻骑士,用闪耀寒光的利剑刺向杨泽面门。
杨泽横扫对方,却并未得手,反而露出破绽,心中暗叫不妙,想回身已经来不及,铁戟自身巨大的惯性带着自己的胳膊还在往后头走,对方剑锋已经奔自己而来,他只得拼命后仰,试图让自己的重心一降再降,以避开利剑锋芒。
就是这个后仰的动作,救了他的命,也让他输掉了比赛。
再说小李哥,自从偶遇哈什干后,一直提心吊胆,他深知这个胡人在酒馆没得手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继续,而他最好的机会,就是在校武场比武的时候,对吴终进行暗算。
因此他一直在提醒吴终,但这还不能让他放心,所以在吴终比武的时候,他悄然离开,沿着校武场四周漫无目的地转悠,眼睛不放过任何可能产生风险的角落。
校武场在城东,四周围以鹿柴栅栏,四角各有一个角楼,角楼高三长三尺,地上有木梯通往楼上,角楼由短圆木材搭建而成,其形状如伞盖,下有两尺高藤条护栏,伞盖下垂着四面藤条挡箭牌,如四面短墙,将原本敞露的上围遮蔽住,角楼内方圆三尺三寸,刚好够两个士兵戍守站立。
小李哥沿着校场四周转悠,他转遍了东南西三个角楼,没有任何异常,偷眼看看赛场上的打斗,见两人正在交锋,吴终似显吃力之状,因而暗自着急,不由得脚步加快,转眼来到最后一个,也就是北角楼,这里距离比武场距离最近,他打算巡视完这里,就赶到场边给自己兄弟加油鼓气。
自打来到北角楼,他心里就开始忐忑,因为已经检查过三个,都没发现哈什干,那最后一个角楼里,哈什干出现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他本身走到这里,腿肚子就开始哆嗦,只是仗着周围人多,当他看到不远的地方,吴王就坐在高台上,在他四周,站立着上百名头戴白色羽毛,身穿亮银色明光铠甲的高大侍卫时,胆子才打起来,心里琢磨哈什干应该没这么大胆子,敢在吴王眼皮底下行刺,因此当他来到北角楼下面,看到挡箭牌在晃动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大声呼救,而是爬上去看个究竟。
当他看到哈什干就躲在挡箭牌后头的时候,心中并不吃惊。
哈什干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这次势在必行,因此很早就潜伏在角楼里,不管早晨的风多么凛冽,他抱着一张弓,箭篓里带着十几支毒箭,当听到比武开始的号令后,他就已经张弓搭箭,箭头一直瞄着吴终的胸口。
褐黄色的藤条挡箭牌给了他遮蔽,呼啸的北风让人们不去注意盾牌的晃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赛场上,或紧张或兴奋,或欢呼或叹气。
只有小李哥看到了图谋不轨的哈什干,此刻的花脸鬼客正全神贯注瞄着吴终,根本没注意身后有个小戍卒正在悄悄向上爬。
小李哥其实这时候也可以大声呼救,但不知为何,他选择了沉默,而且试图靠自己的力量去阻止哈什干,他错过了第一次呼救的机会,接着又错过了第二次机会,当他独自面对哈什干时,也注定了他要面对自己的命运。
哈什干察觉到脚下在摇晃,他向后斜了一眼,就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灰色粗布衣服的小兵正摇摇晃晃站起身,张开双臂,想要扑向自己。
他的喉咙里发出轻蔑的哼声,他知道这个人想要阻止自己,不过他不想理会,就在小李哥站起身的时候,哈什干对着已经瞄准的位置放了一箭,然后又抽出一支箭,打算继续射过去。
小李哥被他挑衅的举动彻底激怒,他扑过去抱住哈什干的胳膊,想用一个抱摔将他摔倒,可他的抱摔动作毫无效果,哈什干动都没动。
小李哥感觉自己的胳膊撕裂般疼痛,对方在自己紧抱下,依然在张弓搭箭,简直是无视自己存在,通过对方腋下的空隙,他看到这一箭正对着策马持剑的吴终脑门,此时吴终的剑正刺向杨泽面门,而杨泽慌张地仰身躲避。
小李哥热血冲头,在哈什干腋下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到见了血。
哈什干疼得张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过那支箭,却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本来瞄准吴终的箭,在离弦的刹那改变了方向,朝杨泽飞去。
本该射中杨泽的箭,因为他最后时刻身体后仰,箭羽贴着他的胸口掠过,正射中吴王所坐的高台边,杨泽虽然未中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惊扰,因而失去平衡,后仰身体从马上跌落,手肘重重摔在地上,他捂住因受伤而变形的胳膊,无法再起身。
“杨泽落马,吴终胜!”监考官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吴终高高举起手中宝剑,随即他看到杨泽因受伤而骨折的胳膊,视线瞬间转向北角楼。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人欢呼有人开始骂街,还有的叹气,场面混乱不堪。
小李哥看到杨泽因吃惊而落马,看到吴终举起宝剑,看到自己的希望终于获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转眼,他看到一张满脸刺青的狰狞面孔,然后感觉自己胸口被插进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去看,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染红,呼吸突然变得很困难。
在他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你可以去死了!”哈什干恶狠狠摇晃着他的脑袋,将他推倒在地。
此时他想到要呼救,可张开嘴动了两下,却没办法喊出声来,只听到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呻吟。
他看到哈什干跳下角楼,在混乱中一路向北逃走,直到消失不见。
小李哥使劲睁着眼,尽管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暗淡,一段时刻变得黑暗,等再次恢复一丝光亮的时候,吴终正抱着自己,他好像在呼喊,可自己听到的声音却很遥远。
“不要死!”他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小李哥耸起红色的蒜头鼻子,用力眨了眨眼,想再看看这个跟自己相识并不很久的年轻人。
“我把所有的钱,都放在……赌局,押,押你赢!”他微微笑着,血一直从嘴里涌出来。
“这些钱,都……都是你的了!”他开心地笑起来,好像自己正握着钱袋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听不清吴终的话,只怕之后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因为你是我全部的希望!”小李哥笑得很满足,他的眼睛圆睁着,看着头顶的枯黄藤条,一动不动。
“我曾以为你是最精明的人,却没想到你是个大傻瓜!”吴终的眼角被风吹起一丝波澜,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轻轻把小李哥的尸体放下。。
校武场里,吴王和侍卫们已经离开,只剩下茫然失措的围观之人,和一个同样茫然失措的裨将都尉。
就在本应该他们值守的城楼门口,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士正在疾驰入城,他们背后的锦盒里,放着用金丝绢帛和混合着麝香的墨汁写成的圣旨,另外还有上等鹤顶红调制的醇香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