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阳却一副听不懂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道，“皇祖母，我哪里是胡闹啦！我刚刚听那位姑娘的琴，觉得极好！不过是怕后头的姑娘们为难，才特意拉个人出来，抛砖引玉，给各位姑娘做陪衬呢！”</p>
九公主会这样好心？</p>
不都说她不可一世目中无人么？</p>
荣昌太后朝她看了眼。</p>
倒是裴涵初笑道，“今日以琴凑趣，倒是无不可。”</p>
荣昌太后又朝裴涵初扫了眼，笑道，“以后再听吧，今日是各位姐儿们玩耍，让个伶人上来也不像话……”</p>
话没说完，门口的内侍忽而再次唱道，“皇上驾到——”</p>
众人当即起身，跪地行礼。</p>
景元帝大步走进来，瞧见一身花枝招展的裴秋阳，先就满意地笑了下。</p>
摆了摆手，“免礼。”</p>
然后走到荣昌太后跟前，笑道，“朕今日无事，听说太后在这里热闹，便厚颜过来挤一挤，太后不嫌弃吧？”</p>
荣昌太后笑开，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又有宫人去布置了酒水。</p>
“哪里会？皇上来了才好呢！哀家都要被这皮猴子给闹昏了，皇上该好好整治整治她，才够安生！”</p>
看似玩笑，可若是细想，只会觉得裴秋阳做了什么没有分寸的事儿，冲撞了太后。</p>
景元帝转脸，看向裴秋阳。</p>
裴涵初笑着开了口，“父皇，方才秋阳提议，让她宫里的一个会弹琴的伶人给太后演奏一曲，算是凑个热闹。”</p>
顿了下，又笑道，“皇祖母若是觉得不合适，便罢了。秋阳也是好意，您别生气。”</p>
荣昌太后的笑容一滞。</p>
裴秋阳顺势看向景元帝，‘天真’地眨了眨眼。</p>
景元帝想起先前柔妃的话，以及裴秋阳身上总是莫名其妙的伤却被人误会是她自己玩闹弄出来的。</p>
笑了下，点头，“既然秋阳难得有心，便让伶人奏上一曲便是。”</p>
被皇帝开了口，那又不一样了。</p>
这就没什么自堕身份的事儿了。</p>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笑着应和。</p>
裴秋阳朝后头的王万全点点头，又朝裴涵初挤了挤眼。</p>
裴涵初轻笑摇头，与景元帝和荣昌太后说话。</p>
荣昌太后扫了裴涵初一眼，又看了看他身旁的裴秋阳，笑着点头。</p>
这是。</p>
底下忽而‘铮——’一声琴弦拨动。</p>
不同于大多数女子惯喜的轻柔婉转之曲，此音竟有几分萧杀之意。</p>
裴涵初当即微讶。</p>
转脸，就见惠海楼外头，一个女子坐在花树之中，低眉垂目，十指纤纤，快速而专注地拨动琴弦。</p>
正是那日在琴阁见到的嫱儿！</p>
顿时面露惊色，朝裴秋阳看了眼。</p>
裴秋阳却只当没看见，笑着端起酒盏，慢慢地喝下。</p>
“铮铮”的琴弦叠声而起。</p>
众人听着，只觉四面危机而起，浑身颤栗不休，万马奔腾而来，无数沙场重重凶险！</p>
“铮！”</p>
最后，在激荡高亢之中，琴声骤然而停！</p>
众人愕然。</p>
还以为是琴弦断了，却又听一声声哀鸣，自那琴弦之上层层荡开。</p>
仿佛低语，仿佛倾诉，仿佛思愁，仿佛无奈。</p>
最终，化作一声声轻叹，止于这初冬寒风之中。</p>
琴弦按下，琴音却久久不能散去。</p>
仿佛叫人看到了那些战死杀场之兵的苦，难，与最后对身后国土的一腔热血，以及站在他们身后，亲人们哀恸不休的思念与痛苦。</p>
众人面面相觑。</p>
这样的热闹场合下，竟有人弹奏这样的琴。</p>
荣昌太后素来慈善的脸都微微沉了下来。</p>
朝裴秋阳看去，“这是什么伶人，竟敢作此曲有辱圣听，秋阳，你也太……”</p>
“好！”</p>
话没说完，景元帝忽而激动地喝了一声，“好曲！”</p>
裴涵初更是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竟有女子能奏出此种萧杀大气之曲！孤当真心生佩服！”</p>
众人愕然。</p>
景元帝已经开口笑道，“叫那伶人上前来！”</p>
李全德忙传旨。</p>
裴秋阳转眼，便见荣昌太后的脸色不太好，扭过头去与娟秀说了什么，娟秀点点头，便退了下去。</p>
裴秋阳扫了眼娟秀离开的方向，心下轻轻一笑，捏着酒盏，一手托着侧脸，一边慢慢地喝了。</p>
就听坐下来的裴涵初低声道，“你在使什么坏心思呢？”</p>
裴秋阳笑，却没说话。</p>
底下，嫱儿已经抱着琴走了进来，朝上头看了眼，又赶紧地低下头去，吓得一张漂亮脸蛋儿都发了白。</p>
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奴婢，参见皇上，太后娘娘，还有各位主子贵人！”</p>
有些不通规矩礼仪，一看便知不是这深宫里的人。</p>
荣昌太后没开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