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若卸去周身仙力如何与四尾巨蟒相抗,此种情境实在进退维谷,大家一筹莫展,从昨夜发现九歌被困直至此时蘑皆莫不敢轻举妄动,皆是为此。九歌公主怕是凶多吉少了。
连宋君匆匆赶来时正听到萌少扫尾,扫尾说了些什么都没有正经听到,只见地上跪的一麻溜在萌少扫尾几句话之后都做出唏嘘拭泪的模样,虽然不晓得他们是为什么唏嘘拭泪,但连宋君觉得这许多人整齐划一做出这个动作其实颇令人动容。
正要行上前去,东华倒是先转身瞧见了他。
东华的神情十分冷静,他心中有些放心,若是凤九有事,东华他虽一向被燕池悟戏称冰块脸,但以他对他多年了解,他必定不是现在这种神情。
要打个招呼东华已到他面前,就像新制了几味好茶打算施舍他两包一般,语气十分平淡自然:你来得正好,正有两桩事要托付,抬眼望向困在蛇阵中的凤九道:如果最后只有她一人回来,将她平安带回青丘交到白奕手上,然后去昆仑虚找一趟墨渊,就说东华帝君将妙义慧明境托付给他,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番话入耳,连宋琢磨着怎么听怎么像是遗言,亦笑望阵中一眼道:你虽近年打架打得不那么勤手脚怕是钝了,但这么几条蛇就将你缠死也太过离谱二字含在口中,泰山崩于前亦能唇角含笑的连宋君脸色一时大变,亟上前要将泰然卸去周身仙力从容进入蛇阵的东华捞出来,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小燕一把拦住,小燕的眸色难得深幽一次,道:唯有此法。目光向雷声乍然轰鸣落雨倾盆不歇的蛇阵之中道:还有什么法子老子想了一夜加半天都没有想出来,因为老子压根儿没有想过卸去术力独闯蛇阵,老子对朋友还是不够义气,冰块脸义薄云天,老子敬佩他。
蛇阵之中天翻地覆,不到两日内竟先后两人来犯使巨蟒十分愤怒,势同鬼哭的长嘶之中,利剑般的光束与道道电闪齐往来犯的东华身上招呼,未有仙力护体加持,东华身上顷刻间便割出数道口子,幸好雨势磅礴将赤金的鲜血尽数洗去,蛇阵外长跪的女君并诸臣子震惊不能自已,却无法相帮,齐齐愣在原地。
连宋被小燕拦了一拦后未再前行,大约已明白东华他如此的缘由,眸色深沉不语。他同东华乃是忘年之交,其实算起来东华不知比他大多少轮,他的出生离大洪荒乱战的时代有好些年成,未能亲眼得见那时东华的战名,但前一段时日倒是听墨渊提过东华一句,说是远古洪荒时的战场才称得上真战场,那时的战争当得上浴血之战几个字,后世的这些打打闹闹实在小儿科,不过战场上最为吃得苦的却要算东华帝君,早年时几场大战事从战场上下来常常像在血中泡过一般,身上不知多少道口子却连眉毛也不动一动,这种威勇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蛇阵中的雷电光矢未有一刻间歇,东华衣袍上白色的交领同袖边早已被血迹染成金红,为防巨蟒的情绪冲动对裹着凤九的梦境有什么妨害,帝君他一直保持着一个缓慢适当的步伐行走,雨水自发丝袍角袖口滴落,一片赤红,帝君的确连眉毛都没有动一动。
突然一人自女君身后长长的跪列中起身,踉踉跄跄奔向燕池悟,白衣白裙正是姬蘅,满面泪痕地抱住小燕衣角:你救救他,你去将他拉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小燕难得沉默,转身背向姬蘅,姬蘅仍拽着他的衣角哭得嘤嘤不止。
凤九隐约听到什么地方传来雷雨之声,她感觉自己自从跌入这段虚空就有一些迷糊,时睡时醒中脑子越来越混乱,每醒来一次都会忘记一些东西,上一次醒来时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跌入这段虚空,这是不是说明再昏睡几次她会连自己到底是谁都记不清她感到害怕,想离开这里,但每次醒来也只是意识可能有片刻游离于昏睡,睁眼都是模模糊糊,更不要说手脚的自由行动。且每次醒来,等待她的不过就是无止境的晦暗和寂静,还有疼痛。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雷雨之声越来越清晰,轰鸣的雷声像是响在耳畔,似乎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凉凉的,停了一会儿又移到耳畔,将散乱的耳发帮她别在耳后。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见到紫衣的银发青年正俯身垂眸看着自己。
此时在此地见到帝君,倘若她灵台清明着定然震惊,却正因脑子不大明白,连此时是何时此地是何地都不清楚,连自己到底是小时候的凤九还是长大的凤九都不清楚,只觉得这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但她认识眼前这个人是东华,心中模模糊糊地觉得他是自己一直很喜欢的人,他来这里找自己,这样很好。但还是口是心非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帝君用那种沉静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渐渐清晰一些,瞧见他浑身湿透十分不解,轻声道:你一定很冷吧帝君仍然没有回答,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却伸手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是不是很害怕
她一时懵了,手脚都不晓得该怎么放。但帝君问她害不害怕,是的,她很害怕,她诚实地点了点头。帝君的手抚上她的发,声音沉沉地安抚她:不怕,我来了。
眼泪突然涌出来,她脑中一片浑茫,却感到心中生出一段浓浓的委屈,手脚似乎已经能够动弹,她试探着将手放在帝君的背上,哽咽道:我觉得我应该一直在等你,其实我心里明白你不会来,但是你来了,我很开心。就听到帝君低声道:我来陪你。
她心中觉得今天的帝君十分温柔,她很喜欢,同往常的东华很不同,但往常的东华是什么样的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脑中又开始渐渐地昏沉,她迷糊着接住刚才的话道:虽然你来了,不过我晓得你马上就要走的,我记得我好像总是在看着你的背影,但是今天我很困,我
她觉得自己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但越说脑子越模糊,只是感觉东华似乎将她搂得更紧,入睡前她听到最后一句话,帝君轻声对她说:这次我不会走,睡吧小白,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她就心满意足地再次陷入了梦乡,耳边似乎仍有雷鸣,还能听到毒蛇吐信的嘶嘶声,但她却十分安心,并不觉得害怕,被东华这样地搂在怀中,也再不会感到任何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