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平常倒是极守礼的，每半日寻找赝品，然后便相约了去吃花酒，直到第二日再来，从无例外。”</p>
陆掌柜说到这里，倒让外面围观众人一片笑声，当然，也引得无数私语：</p>
“这些真是书生么，怕是专门来玩寻花问柳的吧？”</p>
“人家是有钱人家公子少爷，玩完了字画玩花儿，不是很正常么？”</p>
“呸，我就最看不惯这些败家玩意，仗着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吗？”</p>
“拉倒吧，昨儿你喝醉了洒，还说这辈子最想当的就是那种，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的人！”</p>
陆掌柜微微得意，他是故意的，人总是有仇富心理的，无形之中，就在众人心里埋下了仇视的种子。</p>
他的小心思自是逃不过方唐镜的眼睛，不过他并没有阻止陆掌柜自卖自夸。</p>
陆掌柜又继续说道：“可今天却不一样，自从这小贼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p>
陆掌柜指向方唐镜！</p>
这下莫师爷算是逮到了发挥的机会，他看向刘指挥道：</p>
“大人，按我大明律，案件当事人必须下堂听审，这方唐镜此时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大人身边，岂不有损朝廷脸面？让人讥笑大人不懂律法？”</p>
所有人都看向方唐镜。</p>
方唐镜微微一笑，道：“按我《大明侓》‘八议’中的‘议贤’之规，吾乃朝廷旌表的义民，此人不过一介白丁，不论其言是否有攀咬之嫌，在未能证明在下是罪犯之前，在下是不需要下堂的。”</p>
“而在实际办案中，根据案情的需要，义民是否上堂也是有规定的，即太祖高皇帝亲订的《大浩》,其中规定由主审大人，也就是由刘大人酌情定夺，而非凭着陆掌柜的一面之词。”</p>
论起大明律，莫师爷哪里可能是专业研究生的对手，三言两语就哑了火。</p>
但是方唐镜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以德抱怨完全不是方唐镜的风格。</p>
方唐镜又轻描淡写地问道：</p>
“倒是你莫师爷，擅自打断主审官问案程序，质疑主审大人，岂不是扰乱公堂？”</p>
刘指挥哪里懂得什么审案程序，正自对莫师爷的胆敢夹枪带棒反问自己不爽，听到方唐镜的话自然又是大喜，喝道：</p>
“来人，掌嘴十记，给这记吃不记打的狗奴才再长长记性！”</p>
“慢着！”这就是有理也打无理也打了，李士实再不能坐视不理，再不出手，就要让手下心寒了，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p>
李士实压制着胸中怒意，努力平静地对着刘指挥使道：</p>
“此人乃是官衙幕僚，并非案情当事人，之前又经手此案，他所言也是在陈述案情，按我大明律审案流程，亦是不可动辄责罚的！”</p>
刘指挥哪里懂什么大明律，听李士实这么一说，倒是没了主意。</p>
“大宗师博闻强记，令人佩服，不过如此断章取义，似是难以服众，何不将全文公之于众？”方唐镜又是微微一笑道：</p>
“凡办案相关人等存疑上官者，可在向上官禀明无果后，向有司衙门及御史检举纠察，不可当庭顶撞上官。莫师爷专司刑名，莫非不知乎？又或是明知故犯？”</p>
莫师爷心中一喜，这小贼终于用错大明律了！</p>
莫师爷理直气壮地说道：“吾熟读《大明律》，岂能不知公堂规矩，所作所为，俱合条例！倒是你之前所言，出自何章何典？若是说不出来，就休要胡言乱语，反是你在扰乱公堂！”</p>
“莫师爷此言有理，吾辈读书人，当行之有度，言之有据。”方唐镜说着，就从袖子里拿了一部大本头出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p>
“本人所言，尽在其中，请大宗师和诸位上官过目。”</p>
看着那本比青砖还要厚的大本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怀疑自己看错了！</p>
又怀疑方唐镜这家伙难道是疯子，否则如何会随身带着一本重达数斤的专业法律书籍！</p>
不过并不是《大明律》！这让不少人心里有了些许平衡，若真有人随身携带《大明律》，恐怕真会被人视为脑子不正常！</p>
但莫师爷和李士实看到封面之后，却是咯噔一下，心中涌起极不好的预感！</p>
没错，这本书不是《大明律》，却胜过《大明律》。</p>
乃是太祖高皇帝亲编的，《大浩》是也！</p>